果然,到了最後齊平永繞路從響馬後方殺來,他神勇無比,一對黃金鐧舞的虎虎生威,一鐧便將一個賊人打下馬,口吐鮮血。
這些響馬本就是禁衛軍假扮,想著殺人滅口,心虛得很,偏有氣勢旺盛齊平永在,東風壓倒西風,士氣一去,方寸大亂。
齊平永獨獨一人在後方殺賊,絲毫不懼,反而愈發暢快,他朗聲道:「兀那小賊,竟敢殺人越貨,吃你公爺一鐧。
哈哈哈哈,今日都休得跑!」
齊國公又兼併州刺史,并州臨近胡人,且他自幼跟著皇帝姨父上戰場,精通排兵布陣之術,眼見有轉機,立刻命人大喊,「凡有殺賊一人耳,賞銀白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士氣倏然大振,他再帶頭殺賊,原本的境況由此逆轉。
而殺賊正暢快的齊平永也發覺不對,響馬和正經兵丁不管是路數還是兵器都不同,雖說為了假扮響馬,這些人都換了服飾、兵器,可吃官家飯的總不一樣。齊平永連殺十幾人,發現所謂響馬穿的靴子竟是厚底官靴,心頓時涼了一半。
他不是一般只懂好勇鬥狠的匹夫,否則也不會策馬繞路從響馬後方殺入,頓時就猜到自己恐怕捲入了權貴紛爭。
齊平永不過是前朝將領遺孤,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敢摻和。
而齊國公已經帶人乘勝追擊,將響馬殺了個乾淨。
齊國公騎馬追上來,想請恩人留下,齊平永卻趁機策馬向後奔去。齊國公緊追不捨,直追了許久,也不見齊平永回應,心裡就猜到了緣由。
果然,他再一次請恩人留下時,隔著夜風,傳來齊平永斷斷續續的聲音,「休再追某,路見不平,不為挾恩!」
但救命恩人不可不謝,齊國公大喊道:「我不追了,但請恩公留下名姓,他日也好供奉恩公的長生牌位!」
這倒是可以,只是趁著齊國公喊話的時候,齊平永騎得更遠了,他大聲喊了回應。
不知哪裡來的狂風,將音給吹散,齊國公只聽得一個齊字,又兼他擺手,便看作五。齊國公心中暗自記下,原來恩公是齊五郎。
齊國公騎馬慢慢回到驛站的時候,驛站一片狼藉,還有許多受傷跟戰死的部曲護衛需要安撫厚賞,等他好不容易能抽開身見一見髮妻的時候,崔舒若已經跟幼子玩的正歡了。
這位幼子可不是桀驁狂妄的四子趙知光,而是年僅五歲的五郎,乳名阿寶。
阿寶天生力大無窮,長得也比同齡孩子痴肥高大,平時貪玩悍勇,心智瞧著也不及幾個哥哥,但年紀尚幼,也說不準究竟是不是痴傻。
齊國公沒料到會多出崔舒若幾人,他看向貴夫人,「夫人,這……」
貴夫人娘家姓竇,其阿娘乃是先朝公主,出降豪族竇氏,後來,如今的晉朝皇帝奪取外孫皇位,阿娘恨之欲啖其血肉,奈何手中無權勢,便日日在年幼的竇夫人耳邊責罵皇帝,告訴她雖為女子,不可忘他們深受前朝皇恩,來日必要報此血仇。
後來這件事不知怎麼傳進晉朝皇帝耳中,他非但沒生氣,反而大笑著下旨將竇夫人嫁與自己的姨甥齊國公。
時人傳為美談,大讚晉朝皇帝的寬厚仁慈。
至於竇夫人和齊國公,兩人竟也琴瑟和鳴,且因為竇夫人見識卓絕更勝尋常男子,所以齊國公一貫敬重她。
被丈夫詢問,竇夫人臉上既無方經歷一場動亂的慌張後怕,也無怨懟之色,她面帶笑容,神色平靜,「方才有響馬潛入後院,險些殺了我與寶兒,幸得崔小娘子相救,還有幾位壯士援手,否則夫君恐怕見不到我與寶兒了。」
齊國公大驚失色,不顧外人在場,緊握竇夫人雙手,「竟驚險至此,幸而你與寶兒無恙。」
他行事雖有做作圖賢名之嫌,但此刻流露出來的擔憂關懷並非作假。
「我要好好謝謝這位崔娘子。」
竇夫人並未因齊國公的失禮而有羞色,她靠近齊國公,面含笑,輕聲道:「我有認她為女之心。」
第12章
竇夫人做了齊國公二十多年的妻子,最是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小心多疑,便嘆了口氣道:「這位崔小娘子也是位可憐人。」
「阿竇何出此言?」齊國公好奇道,他可極少見竇夫人如此憐愛一個人。
竇夫人看向崔舒若,眼裡竟含著慈愛的目光,滿是憐惜的說,「隨州前不久被胡人攻破的事,你應也聽說了,崔小娘子就是在那時候和家人走散的。後來幽州的定北王府世子救了她,可惜醒來後竟記不清前事,連家人名姓都想不起來。
我們家平娘和崔小娘子年紀相仿,若是平娘遇見這等事,我連想都不敢想,可見崔小娘子的父母該如何牽腸掛肚、憂愁難眠!
今日若非崔小娘子,我與阿寶已命喪賊人刀下,與其贈予金銀珠寶厚謝,倒不如認下她做女兒,如此一來,她便有了家人,不必孤苦無依,你我也好報恩。
況且,我不知道為何,越瞧她越是心生歡喜。
說不準,我們前世便有母女緣分,今生闔該再續!」
竇夫人信奉佛教,對因果轉生深信不疑。
齊國公因為髮妻與姨母都篤信佛教,他自己也有所涉獵,聽見竇夫人這麼說,他大感驚奇之下,欣然同意,「如此也好,我膝下數子,唯得平娘一個女兒,現下再多個女兒,也甚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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