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最终身躯抖了抖,又瘫坐在地上:“仙尊恕罪,我……我真的去制服妖兽了,只是能力不够,没有看到它真身。”
“鼎鼎有名的修者世家家主,对付一点邪气的能力都没有,竟连真身都看不到?”
“我……”方老爷咬咬牙,“好,我说,其实,我的灵力一直都……都不行。”他面露哀戚,“仙尊不相信我,还是在怀疑烛人与我有关,是吗?”
“你说呢?”
“我……好吧,我知道瞒不过仙尊,是,那烛人……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造成的,是在制服妖兽时候产生的。”他面若死灰。
修真世家子弟出生皆有灵根,也都天生带有些灵力,他是方家嫡系,但灵力是方家各族中最差的,几乎是没有灵力,虽然世家不以修为为主,可是灵力太低,不能应对一些寻常邪祟等,继承家主之位必然受到非议。
因此他一直隐瞒着,后来继承家主,再到一城之主,日常事宜都处理得很好,颇受百姓尊敬,这么多年来将翠锦城展的繁荣富庶,方家主持的井井有条。
可是城外忽然出现妖兽,这就让他露了拙,然而百姓们与家族中人都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等着他去消灭妖兽,他硬着头皮去了,百姓中有一些有人要跟着他一起去,他同意了。
去山上的当天,这些青年们就全都被妖兽打死了,唯独他本就心虚不敢靠近,离得远,侥幸逃过一劫,他们连那妖兽什么样子都看不到,实力悬殊太大。
他慌张地将这些被妖兽丢出来的残肢断腿拉到山下,不敢对他们的家人说,也不敢让人知道。
他一人在山下坐着,坐到深更半夜,开始挖坑,打算将这些残肢埋进去,他并没有找到跟众人交代的办法,现在只想隐瞒着,先把人埋起来,一切回头再说。
他点着灯,一下一下地挖坑。
而在这时,有一人恰巧路过。
这人与他相熟,是那梨香苑的玉公子。
意外生得很突然,玉公子撞见了他挖坑埋人,惊得连连后退,被他的灯盏绊倒,往后摔去,竟是后脑勺磕在了石头上,当场摔死了。
又死了一人,他脑子瞬间空白一片,那被绊倒的灯盏里的火苗落到玉公子的尸身上,轰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但还未等反应过来,火势就熄灭了,火苗之下的人并未成焦黑之状,那死去的人,完好无损地,陡然睁开了眼,站了起来,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摸了摸那灯盏里还在幽幽亮起的火苗。
刚一触碰,那手就点点滴落,融化了。
复活的人连忙收手,蹙蹙眉,拂袖走了。
他被这场景震惊,在原地呆愣半晌,许久后才有了些力气,慌忙逃跑。
他方才对众人说的,他于城外荒山见一烛人,打翻了灯盏,他吓得落荒而逃,这几句话,倒也没说谎,只是这烛人,是因他的灯盏中火苗燃烧而变成的。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至于那个灯,他也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出门时没有带灯,是在挖坑时这灯才出现的,那是荒山野岭凭空出现的。
可那个灯能让死人复活,虽然,复活的其实并不是原来的人了,而是烛人。
他第二天又见到了玉公子,对方好似不记得昨晚生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路过那荒地,却不记得他碰见过城主。
他登台献唱,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有人来问那妖兽制服的情况,又问他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他在这众人殷切的眼神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是一个不归路的主意。
他说,其他人被抓了,但没关系,他明日一定能将他们解救出来。
这晚上,他就再次来到这荒地,那盏灯还在,亮着点点的光,这灯没有烛,也没有油,可它在亮着,但这时候怎么亮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将灯盏里的火燃烧到昨日埋的残肢上。
很快,这些残肢都动了,只是他们的身躯残缺,埋下去的是什么样子,动起来还是什么样子。
月黑风高,一点如鬼火般的幽暗灯火旁,一只手和几只脚在到处爬,还有半个头颅在地上滚,眼珠子叮叮咚咚掉落。
昨日吓得几乎站不起来的城主大人,此时提着一桶蜡油,一个个地捏着人像。
天明时,他带着这一群人下了山:“我把他们解救出来了。”
这些人各自回家,毫无异常。
只是那妖兽还没打败,他已然无惧,再聚集这些人,让他们上山,至于他,他是活人,他不能去送死,他没有上山。
这些烛人一次次被打死,他再一次次重铸,几天后,妖兽终于不再出现了,也可能……是累死的或是烦死的。
他们成了全城的勇士。
烛人们只知道自己上山除妖兽了,可不记得是如何除的,更不知道自己被打死又重铸的过程,他们不知道自己不是人,本能地趋避着火,正常生活着。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城主保守着这个秘密,只消时刻留心着这些人,万一不慎融化了,他及时重铸。
可是,这事情没有完。
在某一天,城主现,烛人越来越多了,那些增的烛人,不是他捏的。
白日里正常生活的烛人,他们到了夜半子时之后,会提着一盏灯,问他们所见之人:“我这里没有烛火,你能给我一点烛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