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乱往四方倒去,回头看,只见那上神长翻飞,凌厉目光环视,慢慢抬起双袖。
众人还没能爬起来,又觉身子一轻,一个个都悬空而起,好像被什么无形力量束缚住,他们无法动弹,任由自己被浮起,却分毫挣扎不得。
他们慌张道:“上神,您这是……”
云上之人勾嘴一笑,冷冽地看着他们,眼一暗。
轰隆一下,四周山脉赫然开裂,簌簌碎石炸开,带浓烟灰尘四散,河流之水哗然急流淌,又听怦然巨响,水柱浮起,迸溅出偌大水花,砸落在四野。
汹涌水流席卷而来,紧紧裹住这些浮起之人,力道越来越重,他们呼吸开始不顺畅,憋红了脸出声:“上神,您怎么了?”
江暮不回话,只带着那一丝笑意,诡异又冷漠,充斥着血色的眼眸里,是无尽的厌倦与憎恶,他的手慢慢紧握,那裹住众人的水流越收越紧。
有修为低的修者们溢出了血,拼命扭动着想要挣脱,可是没有半点作用,那水流缠绕住他们,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他们即便看出了上神的不对劲,也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上神若想对他们出手,他们就只会是这样,不费吹飞之力就被束缚住,只要那人一攥手,他们就会如蚂蚁一样被轻易捏死。
之前还大言不惭引神来,企图制服上神?
简直是不自量力!
他们能够两次毁掉上神的休眠之处,不过是上神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然而眼下,被扰乱神智的上神,还会留情吗?
他们只道自己屡次误解上神,合该如此,但也哀求着,痛呼着。
江暮对他们的声音置若未闻,眼中狠戾一闪而过。
在他们的身后,是山崩裂的碎石与水柱掀起的巨浪,轰鸣震颤,如倾山倒海之势,这是神明的力量,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力量。
那狠戾目光流转,手上慢慢握紧。
只要一捏,这些人眨眼间就没命。
山动水颤,周围不断有哀呼之声。
而那狠戾目光在落到一人面前时,微有一顿。
许千阑也如其他人一般被水流卷住,然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担忧地看着白衣人,他太担心了,倘若自己死在这水流束缚之中,也无所谓,他只担忧师叔可还好,他死后,师叔是否能恢复如常,倘若一直这般,可有人照顾。
他眼中没有惊惧,唯有忧虑,深深向前看去。
江暮与他对视,好像有一些神思闪过,又有点茫然。
对视几许,他一挥衣袖,收回水流,将那束缚众人掀退。
山水的震颤止息,碎石簌簌落下,水柱缓缓落回,所有的修者们惨叫着向四方摔去。
飞花与光点中,水流卷住一人,挡住这人摔落的趋势,将他一卷回到云上。
江暮把许千阑拉到面前,静静看着他,细细看他眉眼,墨,看他身上流转的水流,缠绕过他的胳膊,手腕。
许千阑任由他看,不劝他,不阻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哪怕毁灭了此间天地。
只要他还在,一切都无所谓。
江暮拉起他的,在手中轻抚,眼中绯红时浓时淡。
摔倒的众人艰难地爬起来,他们受了伤,一瘸一拐,身上滴着血,但好歹他们没有死在那水流的束缚中,上神又一次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他们惊恐与震撼地抬头看着,可是,不知道上神会对许仙尊怎样?
他还认得许仙尊吗?
掌心的随风而扬起,江暮看着眼前人,有一些疑惑,后退一步,抚了抚眉心,然而顷刻间,眼中又现凛然之色,愕然紧蹙眉头。
刚刚那侵入本源的悲凉怨恨情绪,好似压回去了一些,可是,又触底反弹,在他脑子里汹涌流窜,他一把推开眼前人,站立不住,半跪于地,手攥紧了又松,他紧紧按着眉心。
那个情绪如洪钟在他神思里乱撞,轰鸣之声一下一下,好像锥子刺入脑子里。
这虽是一个人的情绪,可他正好处在那平衡的边缘,又正好从江暮的本源处侵入,汹涌来势比之前所有承受的喧嚣绝望之声都剧烈,那是前所未有的痛苦,纵他听了这些声音数千年,也不敌这一道。
难以承受。
邪气迅蔓延,他的手紧紧合拢,抓住身下的云,那神思一晃一晃,他费力抬眸,眼前的身影也一晃一晃,模糊不清。
他混混沌沌,天地好像又在颤动,有水声,哗啦啦,水声里,是啼哭,是惨叫,是累累白骨。
难以承受,头痛欲裂。
他一手撕裂身下的云,他还想撕碎什么东西,想撕裂血与肉,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他慢慢站起来,浑浑噩噩抬起手,指若利刃,仿佛无意识一般,按住自己的肩。
而后,一用力,指端刺入。
脑中轰鸣减弱了一些,他勾嘴笑了一下。
云烟缓缓汇聚回来,被推落的许千阑正飞身而上,顿见他此状,吓得差点又掉下去,魂都快飞了,连滚带爬地扑上去,一把拉起他的手,慌乱地帮他止血。
幸而伤得还不深,血肉还没被撕开,许千阑战栗着给他包扎,捧着他的脸:“还疼不疼?”
江暮还是不大认得眼前人,晦暗的目光看看他,再将他往前一推,而后又一次抬手向自己的肩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