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慢慢现,她真的要感恩,因为他们根本不喜欢她,还是把她养大,让她像个正常孩子一样读书。
他们喜欢桑城,就能不谈回报地付出,他们从不跟桑城念叨“你知足吧”这种话。
十几岁的孩子能怎么感恩呢,只有听话。
说什么听什么,好好学习,包容弟弟,分担家务,她都去照做。
哪怕后来心里并不痛快他们,觉得他们可笑荒唐,她也不表露情绪。
最后因为性取向暴露,她费力维持的安稳顷刻间就没了,羞辱、厌恶和一切难听的话说进她的耳朵里,她被毫不犹豫地隔离出去。
她在高三毕业后才开始学抽烟,学喝酒,做一个叛逆的小孩。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来管她了,她考了个很不错的分数,就算她叛逆,别人也只夸她读书厉害,没人再关注她的私德。
她妈帮她交了第一年的学费,后来再不管她。
那钱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仁至义尽”,桑絮后来还了回去。
她一直没回家,直到大四,有天桑城打电话跟她显摆:“我现在长得特别高,你想打我头都要蹦着打。”
桑絮笑,知道这通电话的背后指挥者和目的,那年除夕,她回了趟家。桑城果然挺高,就是更讨人厌了。
这两年她回家的次数不过一只手,今年十一逃回去,潜意识里想告诉自己,她来自那片地方,站稳都不容易,还去摘什么月亮呢。
她明白她的家庭跟裴思渡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觉得可悲。
当别人想给予她重要的感情时,她却明白是要还的,也总相信这份情会附带条件。所以哪怕有人认真地追过她,哪怕她心动过那么两次,她都没敢接受。
当她不知道怎么还情时,她想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听话。把棱角收起来,乖乖配合。
裴思渡看她垂眸走神,以为桑小姐又在衡量利弊,耐心地等她想好。反正桑絮无论找什么样的理由,她都有自信能把人留住。
谁知道桑絮脸色愈难看,忽地眼底红,有些无措地看向她。
裴思渡心被那一眼刺到,忙从她腿上起身,蹲在旁边轻声问:“怎么了,不愿意吗?”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又舍不得打你骂你,你还不是想走就走。”
裴思渡极力劝说,好让桑絮知道,她也是有主动权的。
桑絮在她的安慰下眼睛更酸,弯下腰去抱住她,小声说:“我留下,和我走,哪个会让你更喜欢我?”
裴思渡怔然,坚定地抱住她:“我喜欢你,随便你怎么做,我都喜欢。”
桑絮侧脸贴在她的肩上,裴思渡蹲得脚都麻了,但不舍得站起。
等桑絮情绪消下去,主动扶裴思渡起来,面色如常,语气还是平时说话那样淡:“我今晚留下,但明天必须一下班就回家,不能天天吃饭。”
裴思渡点了下头,却不是太放心,桑絮刚才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她没问,问也问不出,桑絮显然不想讲。
“但我有个条件。”
“我答应。”裴思渡甚至不问是什么。
桑絮狡黠地抿着唇笑:“我的条件是明天开会,裴总一定要夸我们部门的方案很不错,桑絮是公司不可多得的人才。”
裴思渡:“……”
两人合作把碗碟和杯子放进洗碗机里,裴思渡蹲下去倒洗碗粉,桑絮无事可做,“我先去洗澡吧,洗完你再帮我上药。”
裴思渡嘲笑:“我帮你洗吧,免得你再睡着。”
“才不会,我今天精神状态很饱满,如果我再睡过去,说明你在浴室里面放了迷药,想对我意图不轨。”桑絮一脸认真地说狗血台词。
裴思渡按下开始键,在桑絮鼻子上刮了刮,“你脸皮可真耐用。”
桑絮哼了声:“干嘛骂人。”心想,我比你脸皮薄多了。
桑絮在客用淋浴间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打扫好,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回到主卧时,裴思渡正在里面洗澡。
她于是在房间里转了转,对裴思渡的化妆品很是敬而远之,也不知道裴思渡这个高级打工仔的工资是她多少倍。
膝盖隐隐作痛,她坐在床沿,惊觉刚才的想法很没有道理。
现在听裴思渡的话,跟从前在家里只能听话能一样吗,以前是为了能更好地融入他们,现在是为了自己快乐啊。
如果她不快乐的话,她才不搭理裴思渡,谁跟她签协约啊。
她愿意配合,是因为她也获利,她得到许多快感。
这么一想,桑絮豁然开朗,又满足地笑了。
裴思渡穿着睡袍出来,刚好看见桑絮低头傻笑。心里琢磨桑絮是不是喝醉了,一会想哭一会窃喜的,脑袋瓜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
桑絮见她出来,自觉地卷起睡裤,想念裴思渡的手法,痛并快乐着。
“不急。”裴思渡从抽屉里拿出指甲剪,“我脚趾甲有些长了,上药前,你先帮我。”
桑絮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却是不能光使唤人不做事,于是爽快地答应。
裴思渡靠在床头,拿起手机,自然地将一只脚搭在桑絮腿上。
她的脚趾甲长得端正圆润,桑絮开工的同时想跟她说话,却看她接起视频。
“妈,还没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