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宝站在花房里,站了好大一会儿,小安才现她的存在。
他原本蹲在地上,正用木签松土,好让石盆里的白兰花和草石竺呼吸顺畅一些。
身后却突然仿佛多了一道视线,他回头看的时候,青宝站在原地,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见他一转头,青宝便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天上的弦月。
小安赶紧转回了视线,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膝上的泥土,问道:“六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青宝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不过过来转转。”又四下一望,道,“这里的茉莉真香。”
小安脸上浮上了一抹浅笑,“若是喜欢,可以送一些在房间里,放在花瓶里。”
青宝摇了摇头,人也走到了小安面前,“放在花瓶里就不美了,还是长在外面好,自由自在。”
小安细细地打量了青宝一眼,她的眉眼依稀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却又不大一样,可是他却说不出来哪一点不一样,忽然之间,他看见青宝动了动,手臂抬了起来,向他伸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香向他袭来,像是花香却又不像是花香。
小安愣在了原地。
青宝捻起他间一片碎叶,笑着说:“兴许是方才落上去的吧。”
小安适才回过神来,“多谢六小姐。”
青宝轻皱了下眉头,“不必拘束,大可像小的时候一样,你叫我青宝就行了。”说着,转身往外走去,“走吧,我们去木屋看一看你的画。”
小安在她身后,苦笑了一下。像小的时候一样……
青宝进了木屋,惊讶地现,原来小安已经临摹了很多静物画,有的是书里的,有的是现成的,摆在后面的画作里,还有那一支金色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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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青宝细看了一会儿,赞道:“这怀表画的极像,栩栩如生,小安,你真有天分。”
小安抬手挠了挠头,有些赧颜,“六小姐谬赞了,不过班门弄斧照着画,并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青宝笑道:“用得上技巧的,便不是天分了。”
小安没有答话,转身从一旁的木抽屉里拿出那一只金色的怀表递给青宝,“这怀表我已临摹了多日,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青宝却并不伸手去接,“这怀表是男士怀表,我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你收着吧,就当是……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小安摇头道:“这么贵重的礼物,六小姐,我不能收。”说着,又把怀表递到了青宝眼前,金色的表链下垂着,怀表出滴滴嗒嗒的声响,左右轻轻摇晃。
青宝仍旧不伸手去接,她当日赢来这怀表的时候,就是想着要送给小安,她太想讨他的欢心,让他高兴起来,唯恐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失掉与他相处的机会。
自从留洋回来以后,小安就处处回避着她,青宝是知道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窗照进屋里,金色的怀表映照日光,熠熠生辉。
小安捏着手中的怀表,坚持道:“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眼见青宝失落的眼神,又道:“六小姐待我已是极好,赠我画具,我实在不能再收下这礼物了,若是六小姐执意如此,我只能将所有的东西一并归还。”
青宝心下一沉,“你……你……”却再说不出别的话。
她的心思为什么小安就不明白……
两人相视无语,青宝恨不能一诉衷肠,无奈面浅脸薄,只能快步跃过小安,飞也似的逃出了木屋。一路走回了房间,仰躺在沙上,长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岳于连停在省城安和桥的一处别院外,也不觉长叹一声,惊动了门外一棵旱柳上的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门扉紧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七爷不必再来了,能够来到省城,玉兰已是知足,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于连皱紧眉头,伸手又拍了拍门。
那门和门的主人都纹丝不动。
于连只得在门外道:“岳公馆来人打扰你了,之前我确是不知道的,倘若有唐突你的地方,我替他们赔个不是。不过,这实在非我所愿。”
门内的姚玉兰,紧咬着薄唇,不答话。
前日,岳公馆派了好一些人来,大多是些听差和使唤奴仆,说话不甚好听,明里暗里都让她不要再去招惹于连。一些人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左邻右里都纷纷来看,她甫到省城,原想抛开从前戏子的身份,如今看来只怕是更难了。
到底是个戏子,饶是岳七爷再捧,都只是个戏子。
等了好一会儿,门内仍无声响,于连知晓她意气一时难平,轻声叹道:“不管如何,我许诺你的事情,必定办到,近日公务有些繁忙,我得空再来瞧你。你若是想换一处住所,我便立马差人去寻。”
玉兰答道:“不必了,安和桥很好。”说得就像是气话。
于连还欲说话,耳边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一门之隔,冷冷清清地安静了。
周末如期而至。
青宝和于连跟随木慧然去余公馆赴约,为余三公子庆贺生辰。
一进门,就看见余幼之迎面而来,他今日穿着蓝色格子的西装,脚下是一双黑漆皮鞋,高大英俊,风流倜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