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礼了一礼,他顺手来扶,我便下意识躲开了。谁知躲让之间,袖子里掖着的一块蓝色方帕子就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刚俯下半个身子要去捡,却和亦俯下身去的林琰撞在了一处。
我立即受惊般的弹开了。
林琰倒很坦然,捡起那块手帕掸了掸,递到我面前。见我迟疑着不接,便反问:&1dquo;怎么了?嫌弃我碰过了?”
我憋红了一张脸,将头使劲地摇了一摇,急忙想要接过那块手帕。谁知他已将手帕举到了面前,上下仔细看了一看,盯着那帕上一角笑了一笑,问我:&1dquo;你喜欢这《青门柳》?”
这才想起来,我那块帕子上绣了一诗,那诗么,便是初见那一日,林琰手中那本诗卷上的那。如今被他猛然撞见,竟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私密大事,仿佛一下子要将我的心刨开来,拿出中间的血肉来给他瞧。
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飞快从他手上夺走那块帕子掖回袖子里,抿了抿嘴,只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琰倒不在意,将悬在半口的手收了回去,笑道:&1dquo;你的名字叫白芙,你大约很喜欢芙蓉花。那么帝女花呢?”
其实刚刚夺回帕子的那一刹,我便意识到那举动很是失礼,立刻就后悔了,现在见他丝毫不在意,我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有些放下来,见他问,便随口接了过去,说道:&1dquo;帝女花?菊花么?家中也养过几盆,听过一句&1squo;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的诗。”
林琰点头笑道:&1dquo;那也挺好的。说起写菊花,我还是喜欢郑思肖的那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写得何曾贞烈、何其高傲?”
我顿时就被他俨然的神色震撼了,凝望着他的侧脸,只说不出话来。就听他同我说道:&1dquo;家里后面种了许多的菊花,各色的品种,只要我听说过的,都有了。你来,我带你去看看。”
说罢,率先就往前走。
我怔了一怔,急忙跟了上去,只不好意思与他并肩一处走,便有意落后了他半个身子。
穿过拂花廊,绕过芷池,又过了一座听风亭,便见得一排生得十分茂盛的梧桐芭蕉。
林琰站住脚,侧过身来,微笑着看着我,说道:&1dquo;就是这儿了。”
他说罢,从两棵枝叶最为繁茂的梧桐树间穿了进去,我连忙跟了过去,便看见那一排树后竟隐着两扇半掩半开的红漆小门,门上还雕着海棠花。
我故意笑道:&1dquo;怎么没雕菊花?”
林琰轻笑起来,笑罢,竟抬手往我髻上揉了一揉,这才为我解释道:&1dquo;这里是我的百花园,不过为我偏爱秋菊,才寻了许多的名贵品种。再者,若无其它花色点缀陪衬,岂不失典?”
我了然的笑了一笑,本可以岔开这个话题,谁知心底却有意要我与他作对一般,犟嘴道:&1dquo;我倒觉得海棠桃花之类的鲜艳可爱,若不是菊花多半于秋天盛开,若是他开于春暖之时,谁艳谁姝,还不一定呢!”
林琰似好气又似好笑,斜乜了我一眼,懒怠与我较真,便上前一步,叩了叩那扇门,又轻咳了一声。
我正要笑他装模作样,便看见那半掩的门顿时被自里推开了。来开门的是个老汉,大约五六十岁了,精瘦,驼背,看了林琰竟似看了真龙一般的激动,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使劲的重复道:&1dquo;三少爷来了!”
两手还不住地摩挲着,连那浑浊的眸子都有了光彩。
我忍不住掩唇偷笑了一声。
林琰浑然不觉有何不妥,笑眯眯地冲那老汉说道:&1dquo;潘叔,几日不见,你可好?”
潘叔连声应道:&1dquo;好!好!三少爷可安好?”
林琰颔笑道:&1dquo;好。”伸手虚搀我上前,先同潘叔说道:&1dquo;潘叔,这位是崔家大小姐,我带她来看看我的那些花。”又同我说道:&1dquo;这是潘叔,潘叔在养花上是行家。我信他。”
我见他话里话外颇为敬重这个潘叔,便冲他笑了笑。
潘叔一见我同他笑,忙对林琰说道:&1dquo;少爷,这位小姐和蔼可亲得很咧!”他这么一说,到叫我讪讪无起来,一时有些后悔同他示好。
林琰想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亦是有些好笑,借机瞥了我一眼,越过那潘叔,径自往那小院里走去。我不好干晾着那潘叔,便同他点了点头,这才随着林琰走了进去。
一进那院子里,才觉林琰所言不虚,这看似不起眼的小院落里,竟长满了各色花卉与树木,虽已入秋,却迎面而来满满的花香。这香方才在外面虽也嗅到了,可不及此时扑鼻益浓。
花香斯甜斯腻,昏昏沉沉,令我如醉酒般微醺起来。
林琰不知遁入何处的花海之中,又不知何时手执了一大朵饱满盛开的瑶台玉凤,盈盈含笑向我走来。
心跳竟漏了一拍,我感觉自己如溺水般喘不过气来了。
他将那朵雪白晶莹的瑶台玉凤在我面前晃了一晃,未语先笑,问我:&1dquo;好看么?”
我只觉喉咙被捏住一般说不上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林琰爱怜着轻抚两下花瓣,同我笑道:&1dquo;今年一共开了两朵,我见这朵开得极好,便绞下来给你戴。”
我一时愕然不已,要知道,我虽不是菊中行家,亦知道这瑶台玉凤的珍贵。他的花一共只开了这两朵,竟还舍了这最好的一朵来与我戴,怎能不叫我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