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陇右的路上,焦震一路都战战兢兢。他不知道前面会面对的是什么。“师爷,我这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山匪?或者马贼。”焦震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包袱,官印、官袍都在。
焦震家境贫寒,家中老母在其未高中之前便过世,焦震一直觉着愧对其母,未在其生前高中,让其安心,其远京城赶考,母亲的丧事也是家中妻子独自操持。焦震以三甲第一的身份高中,被赐同进士出身,被选授南疆知县,正七品。
焦震就从这知县做起,兢兢业业。不同于京中贵族子弟,像焦震这种通过十年寒窗苦读高中的官员,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焦震格外谨慎自己的官声。此次赴陇右,品级虽然只是从五品下升迁到从五品上,虽然明升暗降,但焦震自我安慰,如果能够真的查出陇右的怪异之处,也许就是他的机会。
焦震的感受,荆子言能感同身受。从小寄人篱下的荆子言,没有人可以依靠,能顺利长大,还是多亏了柳静颐在身边长年为他诊治。否则就是这无法根治的病症,也早就能让他死上数百次。
荆子言看着焦震那期期艾艾的神色,宽慰道:“大人,您过于紧张了。我、墨雨、寒澈都是习武只人,等闲之人不在话下。”
这话焦震是信的,他见识过荆子言的武功。但他看了看骑在马上的柳静颐和紫苏,不放心的问道:“可柳大夫跟她那个丫鬟。。。”
听到焦震提到自己,一直不言语的柳静颐笑道:“大人放心,虽然我武功不及我们家公子,可我也是跟着我们家公子学过几招的,保命还是做的到的。更何况,我还会飞呢。”
说罢,她从马上一个飞身跃起,朝不远处的树林飞去,不过说话间的功夫,柳静颐就飞了回来,手里还拿了两个果子。一连串的动作,惊的焦震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焦震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没想到柳大夫还有如此好的轻功。”
柳静颐歪了歪头:“大人,我这功夫是公子教我的,这回您该信我了吧。”荆子言听到柳静颐大言不惭的言语,直接拆穿道:“大人您不要相信她,这丫头的功夫,也就逃跑的时候有用。”
“公子您净拆我台!”
焦震对荆子言又多了几分好奇,感叹道:“师爷,你这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啊。”听到焦震的恭维,荆子言拱手道:“大人谬赞了。这丫头学医是个人才,但习武么,真心不敢恭维。”
柳静颐的功夫,是他们来到小田村后跟荆子言学的,虽说学医柳静颐极有天赋,但习武是真的勉勉强强。纵使荆子言武功高深莫测,但教起柳静颐来也是格外费劲,后来索性便重点教她轻功。一旦遇到危险,虽然打不过,但可以逃跑。
虽然柳静颐拳脚功夫差了点,但轻功却异常的好,纵使荆子言也无法追上。此刻柳静颐悠闲的将手里的一个果子递给紫苏,另一个果子刚要送到嘴边,就听到荆子言沉声呵斥:“慢着,静儿,你是有多馋,外面的野果也敢吃!”
柳静颐满不在乎的说道:“公子,这果子没毒的,我是看到林子里的小松鼠吃过之后我才摘的。”
“那也不行,野果不洁净!”荆子言愠怒。因为从小便七灾八难,荆子言在饮食上格外注意,对其他人亦是如此。柳静颐只好将果子递给紫苏,让她将果子放在随身的包裹中。
柳静颐吐了吐舌头小声与紫苏抱怨:“跟着公子出来就是这样,一点都不自由!”虽然声音极小,但荆子言常年习武,内里异于常人,隔空听声不在话下,柳静颐的耳语自然一字不漏的落入荆子言的耳中。荆子言缓了缓语气,说道:“怎么如此记吃不记打!”
这句话,让柳静颐身子一震。
柳静颐想起,他们从青州抽身到路上,还未出青州边界时,逃亡路过一片柿子树,一行人已经饥渴难耐,柳静颐便想摘柿子吃。但荆子言向来御下极言,这柿子树一看是有人管理的,此时看守之人并不在,无法请求看守之人同意。
荆子言不允许他们采摘,但饥渴难耐的柳静颐还是自作主张摘了几个,原本想分给紫苏、柴若雪、寒澈、墨雨和幼惜。但除了紫苏,其他人因为荆子言的约束,并未食用。柳静颐摘的果子,便只与紫苏分食。
但柳静颐忘了柿子原本性寒,不易空腹食用。
他们一行人为了躲避追杀,已经几日未正经进过水米。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无法承受空腹食用性寒之物。更何况还是弱不禁风的两个女孩。用完不过一个时辰,柳静颐与紫苏便上吐下泻,全身无力,
逃亡路上无处买药,一行人只能先进城找一个客栈落脚,幼惜按照柳静颐的方子,乔装打扮后去药房抓了药。
但还是出事了。幼惜乔装打扮还是被城内的探子所识破,被尾随。幸而幼惜警惕,察觉被尾随,想办法甩掉尾随者后立即回到客栈。客栈已经暴露,不易久留,一行人收拾行囊正欲出城,便被埋伏在城外的人所伏击。
彼时如果柳静颐和紫苏未生病,其他人都是习武之人,躲避追杀轻而易举,但带着两个生病之人,一行人艰难的突破重围,被逼到悬崖边上,不得已跳下悬崖。
幸而悬崖边上有一个隐藏的洞穴,一行人在洞穴里疗伤,柳静颐和紫苏昏睡了三天才有所恢复。苏醒后的柳静颐面对的是暴怒的荆子言。幼惜将这三天生的事告诉柳静颐,她记得当时荆子言脸色阴沉,语气凛冽:“因你的任性,导致大家暴露,这笔帐我先记下,等找到安顿的地方,与你一起算!”
当时的柳静颐,以为荆子言只是说说,可等他们历经艰险,在小田村安顿下之后,荆子言想起的第一件事,便是这笔帐。荆子言向来对下人宽和,但在这件事上,荆子言却第一次严惩了柳静颐。
她记得安顿下来的第二日,荆子言便命人将她带到书房前,寒声道:“静颐,我记得从青州脱身时告诫过大家,此行一路艰险,需小心行事,切莫任性而为,你可还记得?。”
荆子言冷若冰霜的眼神,看的柳静颐浑身打颤。她不由自主的跪下,长这么大第一次舌头打了结,磕磕巴巴回话:“回。。回公子,静颐记得。”
“那你逃亡路上,罔顾我的命令,随意食用柿子至病重,导致累及大家,伤亡惨重,此事皆因你而起,你可知错?”
柳静颐俯身磕头道:“回公子,静颐知错。”
荆子言厉声道:“既然知错,就得接受惩罚。只有严惩,才能长记性。去幼惜处领二十板子,不许出声。”
那年柳静颐十岁,她忘不了打完之后,自己在床上趴了几天,屁股迟迟不敢挨凳子。也就是从那时起,柳静颐对荆子言产生了敬畏之心。
她知道,荆子言说的没错。在外行事,切莫任性妄为,否则害己又害人。
荆子言看柳静颐陷入沉思,知道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沉声说道:“记着就好。已经是大孩子,也该收收自己的心性了。”
柳静颐低低说了声:“是,属下谨记主子教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柳静颐也学着寒澈和墨雨,将对荆子言的称呼变成了“属下”,荆子言并未有异议。也是那时起,柳静颐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是“属下”,而非什么“大小姐”。
“好了,穿过这片树林,前面就有一家官家驿站了,我们去那儿歇歇脚。”
进入驿站,焦震报上官名,出示官凭后,点了菜坐下等待。只是刚坐下,就接到了尚书台来的急报:陇右刺史薛文弈失踪。尚书台命焦震快马加鞭赶往陇右,勘察大案。
看着这份公文,焦震内心的不安加剧。不等吃饭便要赶路,反倒是荆子言沉的住气:“大人即便是赶路,马也要喂足草料才能行进,事缓则圆。”
从柳州到陇右,一路经过三个官驿。焦震他们今天落脚的官驿,已经接近陇右,过了官驿往北十公里,便进入陇右的地界。荆子言安抚焦震,用完膳,让马休息一下再赶路。这会儿官驿里未有其他行人,他便趁机向驿卒打听:“这位小哥,我们大人从柳州前陇右赴任,我们初来乍到,不懂北方的习俗和规矩,小哥可否指点一二?”说完他从袖口里拿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驿足。
驿卒只是摇了摇头:”又一个来送死的。。。”
荆子言闻言一惊:“小哥何出此言?”
“这陇右已经死了三个提刑使了,陇右刺史也就上任刚刚两个月,听说也不见了踪影。”
荆子言吸了一口凉气:“那前一任刺史呢?”
“前一任刺史致仕了。致仕后可能闲下来不适应,没过多久便因病去世了。”
“所以目前死在陇右的官员,不是三个,而是四个”荆子言心下说道。
“那个刺史府,也不太平,晚上会闹鬼!”驿卒神神叨叨的说道。
“闹鬼?”
“听说有个姑娘要去刺史府告状,到刺史府门前时却被一伙黑衣人带走了,第二日早上那姑娘衣衫不整的躺在刺史府门前的石板路上,听人说,有贼人就在刺史府门口将姑娘糟蹋了。”驿卒看了看带着面具的柳静颐和紫苏,随口说道:”看好你们身边这些女孩子,陇右不太平,哪天出门后找不到人也不新鲜。”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