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帐篷上盖的防水毛毡上,是很沉闷的声音,外面时不时传出雷动,每一声都听得她心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焦虑,只是听到雷声,有心悸的感觉。
刚才陈初平大概是不想让她听着那些事难受,让人先送了她回来,可在这什么都不知道,她更难受。
有人掀开了帐篷的门帘,陈初平走了进来。
大概是因为在外面呆了一天,虽然有遮盖,但他身上还是染满了湿漉漉的水气。
“怎么,抱一下都不愿意?”
他刚才上前想抱她,李欢迟却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闪电在他背后划过,称得陈初平十足陌生。
他今日在那坐了一日,听的都是伤亡、损失,淡然冷峻全不似平日,李欢迟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很遥远,就像高坐莲台的神只,无悲无喜,无爱无恨,看着众生挣扎沉浮。
而且她现在的梦已经到了与现实有些混淆的地步。梦里她根本不是周家的女儿,她被一个仙人养着,有很多师兄弟,他们一班人天南海北四处跑,世间的好与坏,善与恶,都看了不少,可都与他们无关。
仙人教导他们,太上忘情,不为情所动,不为情所困,脱自得,方可得道。这庸庸世间,碌碌世人,是决计不能困住他们的。
直到有一日那个人失踪了,她的师兄弟们便四散开来,到处寻找。她颠沛流离,在世间流浪。
陈初平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他们从始至终都是陌生人。
李欢迟垂下眼,按下心中的慌乱,再看他时,还是那个让人安心的陈靖。
她并不是一个人啊。
“阿靖。”她伸手,眼中泪光闪烁。
陈初平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有些无措,以为她是被他今日作为吓到了,将她抱起坐在榻边吻了又吻。
“让你吃苦了,本不应该带你来的,可我放心不下。”他望着简陋的帐篷顶有些自嘲地笑道,不过再选一次,他肯定还是会带着李欢迟。将她留在宫中,哪方面来说都是冒险。
“没事。”李欢迟摇摇头,总是做这样的长梦,如果醒来时见不到陈初平,她也怕自己将他忘了。
“那些人,你真的将他们……”她提起刚才的事。
“当作死囚,于河上了。”陈初平半合着眼,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打着拍子。
李欢迟叹了口气:“明明水灾还没完全过去就闹这样的事,真是……只是那父女俩,怕是还要好好安排,不能再让这样的事生。”
她听到他喉咙里的笑声,抬头看时,却见他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真是温柔啊。”
这才像陈初平平时的样子,她不知不觉也安心了些:“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他们虽做了错事,但如果能将功补过也不错。”
筑堤是很重的体力活,就是年轻人也不难保证完全不出事,何况那些残病的老弱。现在不杀他们其实他们也难逃一死,可李欢迟不知道那么多。
而且他这次下手那么狠,还因为怕别国的细作混在其中,趁机挑起爆乱,乱世重典,仁慈在当今的环境中一分不值。
他不想再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便以唇封住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