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李欢迟就长了颗心,她不但想了解自己的过去,陈初平的也想。
但这种事那些宫人是不可能给她讲的,那些妃子还没她离陈初平近,外朝她就更摸不到关系。
现在水患结束,她考虑着给周家人写了一封信,写写改改,至今没有一百字。
礼器的事也断了,真是一团乱麻,不知从何开始。
就在她刚起床不久有些郁闷地在紫宸宫里翻着菜谱点晚上的菜时,涟漪来报说徐才人前来拜见。
她一拍脑子,怎么把这茬忘了。
她上次把徐才人带进来就被孙嬷嬷念了许久,这次实在不想再被她说教,让涟漪、卢萍带上几碟点心往御花园去了。
“现在宫中人多,小主可得小心些!”
看她放鹞子一样一晃眼就看不见影了,孙嬷嬷叮嘱道。
她倚着门,觉得自己在宫中做了那么多年教习嬷嬷,第一次见那么让人头疼的主子。
受宠是受宠,不长心也是真不长心,别人家小主娘娘哪个受宠不是恨不得男人方圆十里最好母的雌的玩意都别有,就她,谁都不知道防,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傻乐。
这都几个月了,肚子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皇帝不急,娘娘不急,太监不急,急死她这个嬷嬷。
李欢迟拉着徐才人来到御花园一处凉亭中,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借口让两个小宫女走开,青黄远远站着,随时听吩咐,说小声些应该听不到。
等涟漪都走远了,她马上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去。
“姐姐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徐才人怯生生地看着她,甚至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像她不是失忆而是瞎了。
李欢迟的事她只是听外面人说的,上次见面也没怎么表现出来,没想到她自己的事都完全记不得了。
“哎,有时候又想得起来一些,比如之前你的宫女来找我……”
这是她从孙嬷嬷那边听来的,她也不能摆出完全忘记过去的模样,这样徐才人说什么不就随她了?
“那次可多亏姐姐相救,不然真不知要在里面待多久。”徐才人果然拍拍胸脯叹道:“不过可惜,如果之后能和姐姐住在一处就好了。”
她垂着头,手捧着胸,情真意切,似乎真的为不能和她在一起难过。
虽然李欢迟失忆之后徐才人确实是上门探望最多次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李欢迟就是觉得她们交往并没有那么深,她不觉得她们的感情亲到能住到一起。
“是啊真是可惜。”她不露声色,“如果住在一起,我现在也不至于还有那么多事记不起来。”
“但是没关系,我以后可以常来看望姐姐。”说到这,徐才人又是一副雀跃的神情:“说起来之前太庙遭贼人入侵,我还担心姐姐受惊呢。”
李欢迟眉头跳了跳。
太庙是祭祀先人的地方,她之前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但别的也就罢了,这种事徐才人没必要骗她,而且太离谱了,如果是骗,也应该更合理些。
“是么,不过太庙有禁军守卫,那贼人应该也没得逞……”她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些争吵声。
守在凉亭外一棵树下的青黄似乎看到了什么,挑着脖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小跑跪在凉亭的台阶上:“小主,卢萍被什么人扣住了。”
虽然失忆之后她没见过几个宫妃,但看孙嬷嬷随时随地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知道,她之前在这宫中,处境应该不是很好。
她只是叫她去采些花而已,这都能起了争执,这怕不是找卢萍的麻烦,是找她的麻烦。
李欢迟起身往那边走过去:“都是什么人?”
夏末秋初,纵使御花园中种满了南北各处搜罗来的名卉奇葩,这个时节也凋落了大半,事情生的地点是一丛紫薇花下,那紫薇树茂盛参天,枝头紫的红的紫薇花开得如同落霞云锦,在已有些衰败气息的御花园中很是夺目。
树下,卢萍现正跪在地上,捂着一边脸小声啜泣,看着似乎已经被教训了,而涟漪跪着拦在她之前,有些害怕,但依旧挺直着脊背。
她面前的一堆人里,最显眼的是两个及笄左右年纪的女子。
虽然不知宫外时兴什么打扮,但宫中她见过的女子穿着五彩斑斓什么色都有,夏裳的款式更是多样,而她们的服饰是青白为主,下摆收束,看起来就有些时代感。
两人身旁有些宫装女子,她不太熟,但看那些宫女太监,应该是某宫的主子。再往外,是一些着甲武士,不是禁卫,也不是虎贲。
“生什么事?”青黄在前面引路,李欢迟快步走过去,问道。
“小主!”涟漪看到她,像看到了救星,但雀跃了片刻后,余光瞥了一眼那一行人,又怯怯地低下头。
她今日穿着件赤红的广袖留仙裙,大红的裙摆上满是金线重工刺绣,粗看不显,随着步子变换角度时,暗金流转,晃瞎人眼,外罩鹅黄色纱衣上有串珠做装饰,虽然每颗都不大,但层叠几串,都是上好的南海珠。
中午有些热,头被涟漪全盘了上去,但只用一只步摇斜插在一边,一步三摇,端的是摇曳多姿,步步生香。
虽然李某人觉得这个配色很西红柿炒鸡蛋,但陈某人亲自选的,勉强给他一点面子。
她扫了一眼几人,虽然神情各异,但好消息是一个都认不出来,于是决定不套近乎:“你们有事吗。”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询问,但因为这登台亮相的时机和架势太过戏剧性,让那边的恶人组都集体愣了一瞬。
比起绝望的脸盲李欢迟,小狗腿子徐才人倒是很会看眼色,主动向在场的几位打起了招呼。
李欢迟这才知道,除了她心里已有猜测的两位季国公主,剩下那些人——以贵妃为的四妃之二,x嫔两三人,x婕妤两三人,还有几个低位的宫妃。
徐才人一叠声的问好,李欢迟都怕她闪了舌头,最终也没记下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