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舞一句一句地叙述她这两个月为了开店所作的一切,她并没有过多地形容自己为了开店有多么辛苦,而是将每一个步骤所花费的时间、所需要进行的繁琐工序一一同他说明。
听见林善舞为了将一盒口脂的颜色调到最好,站在太阳底下反反复复试了几十回;听见她因为睡梦中听见些许动静,担心放在厢房里的材料会被老鼠啃噬,半夜爬起来点灯察看;听见她为了买到便宜些的瓷盒跑遍了整个乐平县的瓷器铺子傅家宝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起来,因着傅家大少爷的身份,多年来他一直过得养尊处优的日子,又向来懒散惯了,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了赚那么一点点钱,甘愿辛苦到这个份儿上,而在林善舞辛苦想法子挣钱时,他却在外边尽情玩乐。
方才的倔强与固执统统不见了,傅家宝小声道“你作甚这般操劳不是有我吗我的钱都给你花,你不要挣钱了。”
林善舞对上傅家宝心疼的眼,知道他说这句话是真心的,但她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她道“你的钱你的钱不也是公公挣的傅家宝,没有公公一直供养你,你以为你能像今天这样挥金如土吗”
傅家宝张了张嘴,过了半晌才道“我迟早能继承家产,到那时候,我名下的铺子和田地都交给你,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操持一间小店了。”
林善舞在桌前坐下,缓缓道“倘若公公不将家产分给你呢”
傅家宝一愣。
林善舞“你不是一直觉得公公偏爱傅周况且傅周还有功名在身,而你身为兄长,至今却一事无成,无论怎么看,傅周都比你更适合成为傅家的继承人,到了那个时候,家产绝大部分都给傅周,只剩下一星半点分到你手里,你花钱又大手大脚,要不了多久就会身无分文,到时候,你拿什么养家糊口凭你这半日就输掉了五十八两的手气”
傅家宝哑口无言。其实他日子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只顾着每日能吃喝玩乐便好,至于将来要如何,他从未想过,即便是想,眨眼也会忘个干净,继续当那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大少爷。他心里清楚,傅老爷不可能半点家产都不分给他,但他看傅老爷做生意容易,便也以为赚钱容易,觉得自己将来不靠傅老爷,也能挣出一份家业。可是现在看着林善舞放在桌上那寒酸的几百文钱,他顿时觉得心头像是被刺了一下,又疼又酸又胀的,难受极了。
原来赚钱这么难的吗回想着林善舞方才说的那些话,傅家宝难过地现,她说的那些调制胭脂、控制成本的法子,他竟然一个也听不懂。
没等他从挫败中回过神,就听见林善舞道“傅家宝,将来你若是落魄到那个地步,我立刻就会跟你和离。”
傅家宝震惊地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道“不许”
林善舞道“你说不许就不许你能决定得了什么就你如今买个书都能把银两输光的样子,要我如何信你”见傅家宝张着嘴说不出话,她继续道“我留在傅家,只是想过安稳日子,而不是跟着你拮据度日,你要是一直不改,那我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林善舞以为在她这一番刺激下,傅家宝会誓自己再也不赌了,谁料话音刚落,傅家宝就扑过来抱住了她,大喊道“娘子,你打我吧”
林善舞
“呜呜呜”好好一个男子汉,竟然趴在她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林善舞皱着眉头开始怀疑人生,心想自己方才那番话是不是说得太重把这孩子给吓着了,正要把人推开,傅家宝却紧紧抱着她死活不撒手。
傅家宝一边哭一边道“我不是人,娘子你打我吧”
林善舞一脸冷漠,“你若是不改,我将你打死了都没用。”
傅家宝立刻道“我改,只要你不和离。”
林善舞冷笑一声,“所以你还是想赌”
傅家宝顿了顿,保证道“我日后都不去外头赌了,我只在家里赌。”
林善舞“有何分别”
傅家宝仍然抱着她,在她耳边小声道“有的,我以后只跟你赌,我输了,钱是你的,我赢了,钱还是你的。”
林善舞
触不及防被送了句情话,傅家宝还是在她耳边说的,热气就呼在她耳朵上,呼得她耳根都热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手打了傅家宝一下,见他嗷的一下往后退,她又忍不住追着打了两下,见傅家宝不住躲闪,她冷冷道“不是说让我打你原来你说的都是屁话”
傅家宝立刻站住不动了。
林善舞正要抬手,傅家宝忽然道“娘子,你方才说脏话了。”
林善舞动作一顿,冷冷扫了他一眼,“怎么,我不能说”
傅家宝站着不敢动,闻言立刻摇头,那模样小心翼翼,眼睛却又睁得大大的,还有点方才因为哭嚎留下的水光,仿佛一只谨慎观望的小动物。
林善舞本来就不是真的生气,见他这模样,连装出来的冷漠也维持不住了,她道“谁让你在我耳旁说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