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走到一处临时扩建的简陋广场上时,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也遇不见了。
暮色时分的残月悬挂在半空之中,朦胧的月光倾泄在了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鼎炉被架在了广场中央的祭坛上。
呼啸的大火灼烧着鼎炉的底部,被焚烧之物出了爆裂的声音,夹杂在凛风的韵律里,隐约可以听见人类痛苦的哀嚎。
橘红色的火焰照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表情庄严肃穆,似乎是在进行一场极为盛大的典礼。
霜月善卫没有贸然闯入会场里,而是借助着暮色,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了一栋民居的屋顶,他很好奇,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只见会场之中,一个穿着奇怪黑袍的人正在嘴里念念有词,在他身后站着的十几个人,亦如同他一样打扮着。
他们沉默无声,只有不规律的呼吸与那个人的祷告回荡在这个寂静的夜里。
“。。。在这黑暗之刻,凝视着焚尽罪孽的火焰。。。”
“沸水,命运赐予世人的慷慨,洗涤诸多罪恶。。。”
“。。。今日,以附虫者的血肉,以心底之优,向沸水献上祭礼…”
“…沐浴在无尽威能的火里,沸水庇佑我等不坠炼狱…”
由于相隔较远,霜月善卫只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祷词,然而他已经从其中的内容隐约猜到这群人准备干什么。
“这些人,全都疯了吗。。。”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那位站在最前面的人扯下了他的黑袍,在他身上衣物尚未遮掩的地方,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暗色疤痕,以及一些隆起的淡黄色水泡。
但他却全然没有在意自己身躯上的痛苦,而是狂热地将自己整个身躯丢进了正在被焚烧的鼎炉之中。
鼎炉之中炙热的沸水将他身上的水泡在几秒钟内烫破,恶心的脓液飘浮在水面上,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嫌弃,反而双手颤抖着捧起了身下的沸水,凑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嘴唇边。
他的咽喉上下浮动,将这足以将他五脏六腑破坏掉的沸水一饮而尽,脸上却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反而带有升华般的陶醉之色。
在几秒钟后,他被人打捞了出来,红色的热浪涌动,形成了一层深邃的猩红光晕,如同被染入鲜血一般。
早已准备好的黑袍之人相互点了点头,将黑袍再次披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下一个黑袍人如法炮制地重复了之前的流程,而站立在祭坛之下的人群则是出了一阵骚动。
他们并非是恐惧,而是一脸羡慕地看向了那些身着黑袍之人,就好像是他们享用了世间最纯洁神圣的洗礼一般。
在所有黑袍之人都进行完这诡异的仪式之后,在场的其他人才一一上前排队,用手里的容器小心翼翼地舀起了滚烫的沸水。
他们先是迫不及待地猛地喝上一口,然后急不可耐地将剩余沸水浇在了自己的身躯上,仿佛迟了那么一点,就会出现不可挽回的差错。
而目睹完这一切的霜月善卫此刻终于明白,依赖于这条罗森塔尔唯一水源的外城居民,为什么没有被那些虫子寄生。
他们在用这野蛮荒谬但却又高效的沸水之礼,来抵抗着水源中不死蛆虫的虫卵。
哪怕是身躯被烫到腐烂脓,他们也不愿意抛弃作为人类的尊严,而去成为不死的虫巢。
甚至基于对不死蛆虫的厌恶,他们连等待沸水冷却再使用都无法接受。
在他们看来,让沸水冷却,无疑是亵渎,是异端,是要被丢进火堆里焚烧的附虫者。
他们疯了,在日复一日的外敌入侵与不死蛆虫的反复折磨中疯了。
沸水之礼,是他们对这个绝望的世界,最后的抵抗。
握紧了手中的断刃,霜月善卫看向了内城那高耸的城墙,佩德罗斯此时应该就在内城里游荡。
在那冷冽的风中,一直以来从未质疑过佩德罗斯的霜月善卫,第一次轻声反驳了佩德罗斯之前说过的话。
“佩德罗斯,我们这次或许不是故事里的反派,而是代表了断绝罪孽的。。。”
“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