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言神色一肃,「小牛医娘这消息从何而来?」
官员致仕、递补,那都是大事,也是密事,一般除了朝中高等大员,没人会知道,但牛小月骗他做什么?
这几个月相处,他只觉得她沉稳无比,应该不至于编个故事来骗他,而裘总管确实很老了没错……
「我常出入高门后院给太太奶奶松筋散骨,消息可不比大爷少,大爷可派人去打听打听,反正不准也不要钱,尉迟家不亏,但准了等于先知道题目,对准备起来大大有助益,给我一千两也不算过分。」
尉迟言觉得这丫头大胆又好笑,但他生活除了公事实在枯燥,难得有人不怕他,便伸出手掌,「好。」
牛小月跟他三击掌,就算是定下契约——尉迟言能壮大家业,想必是守信的,这点她倒不用怕他坑了自己。
只要明年春天田副总管上位,自己就能有一大银子,她可以买下那些异域香料——刚进京城时人人闻不习惯,一批不过卖五百两而已,硬是没有商家愿意买,到时候她抢先就把那批香料买下,放在济世堂装成小罐贩售。
对顾跃强与窦容娇报仇太难了,她没敢想,但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让顾家不要那么好过,她是很愿意去做的,只要顾家攀不上岑贵妃,那日子就差多了。
这日照例是尉迟言送她出府。
一整个夏天都是这样,两人已经很习惯了,牛小月也没什么不自在,对她来说,今生的一切都是值得珍惜的。
「大爷,我要上马车了,多谢尉迟家这个夏天跟我打契约。」
尉迟言态度十分好,「应该是我多谢小牛医娘,母亲身体健康,对我这个做儿子的来说千金难买。」
牛小月还是屈膝道谢。想起弟弟即将展开的锦绣前程,她心情很好,这一切都多亏尉迟家。
这个人间神仙人品这样好,每次要到尉迟家都是很开心的,想到要等明年才能再见到尉迟言,她还是失落的。
但牛小月很快又打起精神,反正也是不可能的两个人,见了又能怎么样,她喜欢孩子,梦想当娘,也许等到明年再进尉迟家,她就已经是何大哥的媳妇——哎,想嫁给何大哥,只是因为何家与牛家门当户对,何大哥老实,可是自己现在心里有了尉迟言,再嫁给何大哥未免欺负老实人了。
也说不定只是因为尉迟言长得太好,他们又太常见到,也许一两个月不见就淡了……如果能这样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嫁入何家,明年尉迟家的活计就让姨娘去接吧,只要淡了,不见面自然就会忘了……
怦怦,怦怦。
可是只要想到尉迟言,心就怦怦跳,这又是怎么回事?
*
尉迟家船驿。
尉迟言的小厮高峰正在回报,「大爷,裘总管怕是不太行了,但又贪恋着权势不愿意致仕,由于是逸德太后长兄,所以皇上一直没下令去职。」
尉迟言点点头,「那三位副总管呢?」
「一位姓高,是高贤妃的弟弟,京城人氏,做事情不太可靠,是因为高贤妃支撑着,这才没被换掉;一位姓翟,是天保二十年的探花,北方人,现年五十岁,做事情还算妥当,但朝中无人,要一下跃上高位,希望也不大;一位姓田,资历最深,南方人,裘总管身体不好的这半年来,事情都交由田副总管去做,做事情也很稳妥,底下的人说起田副总管都是服气的。」
尉迟言内心有点惊讶,又觉得有,这牛小月居然已经说中了一半,「这田副总管真喜欢白牡丹?」
「据小的打听,这田副总管不但买各家茶楼出的白牡丹,还自己在宅子中种植了几棵茶树,说是茶香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尉迟言好笑,「荒谬。」
高峰也忍着笑,「田副总管或者只是爱茶成痴。」
尉迟言想了想,「远志,我们在江南有两处制白牡丹的茶园,你跑一趟,亲自盯着,给工人多加一成工资,让他们小心照顾。」
叫远志的小厮立刻说:「小的回家收拾行李,今天就出。」
尉迟言觉得牛小月也真不简单,这可不是什么街头巷尾能知道的消息——他派高峰前去打听,光是疏通就花了三百多两,才终于有人透出裘总管身体不好的消息,至于打听副总管的出身喜好更是得小心。
内务府供皇宫的吃穿用度,打听内务府就是打听皇上,谁敢多嘴。
尉迟言以前也没这样拿住一两件事情往里钻的,但他太想得到皇商资格了,尉迟家已经在京城落脚百年,也为了这目标奋斗百年,母亲总说父亲生前惦念的就是这件事情——虽然他没见过父亲,但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一定要完成父母亲的愿望。
话说牛小月居然能知道这么隐密的事情,也真不简单……
他昨晚跟母亲晚餐时,母亲说起牛小月,满嘴的好话,说她有本事又谦和,态度落落大方。
尉迟言对牛小月的印象也很好,一般姑娘看到他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怕他怕得不行,担心自己被克到,一种就是什么都不怕,有钱就好,一心亲近想当尉迟大奶奶。
牛小月却并非这两者,她姿态从容,与他有问有答,不好奇,不逾矩,虽然是出身杏林,但比起大部分的高门小姐要体面得多。
饭后,嬷嬷撤了席面,丫头奉上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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