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这个局势,他特意来一趟北京,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自己,这一点雁回心里有数。但哪怕是顺便,对她肯定也有所安排。所以她走进书房,安静地站好,等着雁恺开口。
&1dquo;坐。”雁恺自己在书桌后坐下来,点了一根烟,然后才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雁回坐了下来,雁恺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1dquo;你对现在的局势怎么看?”
雁回心下一动,说,&1dquo;恐怕乱不了多久。”
闻言,雁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才点头说,&1dquo;不过肯定还是要乱上一阵子,所以我这次过来,除了安排一些事情,主要也是问问你,要不要出去避一避?”
&1dquo;去哪里?”雁回反问。
既然雁恺没有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看待,那么她也没必要掩饰。别看现在大部分人都往南方跑,可南方也不是乐土。而且雁回很清楚,接下来,这片大地将烽烟四起,不会有真正安宁的地方。
她的反问很简短含蓄,但雁恺明显听懂了,他沉默片刻说,&1dquo;去港城,或者去东南亚,我来安排。”
雁回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撤出北京城,根本不需要让雁恺亲自跑一趟,这样的安排,反而合理了。
这个时候,对外转移资产的人数不胜数,雁恺的这种安排,并不出格,甚至可以称得上保守,因为大多数人见识了西方各国的强大,会更倾向于直接去文明开放的欧洲或者美洲,而不是留在贫穷落后的亚洲。
不过以雁恺的立场来说,身为军人,对于列强更多的是警惕而非向往,会做出这种选择也不奇怪。
&1dquo;我要考虑一下。”沉默良久,她才回答。
雁恺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提醒道,&1dquo;抓紧时间,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he11ip;&he11ip;
雁回回到洋房的时候,佩芳已经走了。她虽然是想求雁恺办事,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方便打扰,也不急着往前凑。
冷太太倒是很热情,想邀请雁恺来家里做客。
她是真心将雁回看作晚辈,自然也要与她的家人礼尚往来。
雁回答应等雁恺不忙了,就请他到家里来吃饭,应付完了冷太太,才跟清秋一起上楼。
&1dquo;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进房间,清秋就打量着她的脸色问。
雁回说,&1dquo;没有别的,就是佩芳姐说的那件事。”
清秋闻言,倒水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恢复如常。她倒了一杯水,端给雁回,在她身边坐下来,才问,&1dquo;那你是怎么想的?”
&1dquo;大哥的意思是,国内到处都不安稳,如果要走的话,会直接离开大6。”雁回说,&1dquo;不止是我们,我家里也有一些人会一起走,到了那边也有人照应。”
清秋笑了,&1dquo;这是你大哥的意思,我问的是你的想法。”
&1dquo;我也不知道。”雁回指尖摩挲着杯壁,迟疑地说,&1dquo;一走了之,就要把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抛下,而且到了那边,也未必就是一片乐土。”
别看她以前读过的那些民国小说,动不动就写主角为了避开接下来的战火和战后的一些纷争,选择远渡重洋去避难,仿佛国外就处处安定祥和一般,可是别忘了,这可是世界大战——欧洲也好,美洲也罢,即便是偏爱一隅的东南亚,没有哪一处能真正逃开。
至于人在异乡所带来的诸多烦恼和问题,反而是小事了。
可是,留下吗?雁回又无法坚定地说,自己可以为了人类事业奉献一切。
因为在她的那个时代,年轻人的观念已经逐渐变成了&1dquo;先要爱自己,把自己放在一切之前”。这不是自私,而是一种自我意识的觉醒——唯有在这个前提之下,所谓的自由、平等、民主,才有意义。
手背一热,被清秋紧紧握住。
雁回回头,就对上了她的笑脸,&1dquo;原来你也会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刻。但我倒觉得,在你犹豫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她看着雁回的眼睛,&1dquo;你想留下。”
雁回一瞬间竟想避开她的视线,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动,叹息般笑了一声,&1dquo;可能吧。那你呢,清秋,你怎么想?”
&1dquo;我也想留下。”清秋毫不犹豫地道。
这让雁回有些吃惊。
似乎是误解了这种吃惊,清秋又说,&1dquo;我这样说,不是因为你想留下,只是觉得,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家,如果我们在这里过不好,去了别处,真的就会变好吗?况且,总有人走不了,能走的都走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那些没有任何门路的人,他们又怎么办呢?”
雁回安静地看着她,心潮翻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家国天下的概念,不是她告诉清秋的,是对方在这段短暂的大学生涯之中,接触到诸多的思想,自己领会出来的。
现在的冷清秋,再也不会是原著里那个困于情爱和后宅,最后不得不靠自焚脱身的飘茵主了——哪怕接下来就将是飘零的乱世,她的眼睛里也有光。
那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青年人的光彩: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自己来守护,自己来建设,并且&he11ip;&he11ip;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