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把她当成一件没有个人愿意的私有物品。那失去这件物品,就是对她最残酷的惩罚。
但很快,她又明白自己的无理。
她只是重复着那一句&1dquo;我一定会去。你把门锁起来,我就从阳台跳下去,你要把去阳台的门锁起来,我就砸破窗户钻出去,如果你把窗户也钉上,我就用手挖、用头撞,把墙撞得稀巴烂。”头是人身上最硬的地方,她觉得&1dquo;总之我一定会去。我是一个大人了,我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爸爸说过,人长大了,就有自己的生活,哪怕有一天父母再不情愿,也不能阻止她去做想做的事。&1dquo;这就是父母必须要做出的牺牲。”
爸爸那时候,坐在暖暖的太阳来,就是这么说的。父母做出的最大的牺牲不是爱自己的孩子,那只是天性,而是明明很爱她,却有一天会放手让她去走自己想走的路,不再干预她的生活。&1dquo;你是我的孩子,但又不是我的孩子。”爸爸说这句话时,妈妈明明就坐在那里,那样笑着点头同意,笑着拨弄她的头。
但是现在妈妈把一切都忘记了。
一切都被改变了——被灾难改变。
但我不会。汤豆看向妈妈:&1dquo;我一定会去。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去。”
汤母看着她,从愤怒,到惊愕,最后表情却渐渐悲伤难过起来。
她摸索着,扶着椅子背,在桌边坐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女儿,眼泪却簌簌地落下来&1dquo;妈妈只希望你不要离开这里,这是很难达成的事吗?在这里不不能生活吗?”她注视着汤豆问,眼神中带着祈求。
这样的妈妈是汤豆第一次看见,令她感到无比的心酸,她几乎要点头,答应妈妈哪里也不去,承诺自己不再去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这样一天接一天毫无目地的活着,也许很快她心中的不忿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渐渐地就会认为日子似乎也并不会像想像中那么差。
时间会消磨一切。到最后连难过也不会有,回想起这个时候,也只会觉得自己幼稚得傻乎乎——每次大人们提起曾经的自己,就是这样形容。
可最后她几乎是咬紧牙关重复那句话&1dquo;我一定会去。”
汤母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那种崩溃的哭声,几乎带着绝望的意味,一点体面也不要,什么也不重要。汤豆还是在爸爸死的那天,见到过她这样哭泣。
明亮被汤母吓得瞪大眼睛,手里握着破破烂烂的小汽车,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地上,一会儿望着她,一会儿望着汤豆,一点声音也不敢出来。
汤豆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她回到房间,静静坐着,哭声不停地从客厅传来。
汤豆想,妈妈很快就不会再难过了,她有了的家庭,很快就能忘记有一个这么不听话的女儿。现在她只是无法接受这种挫败感,所以才会这么伤心而已,反正她早就不爱自己了。
做父母为女子付出了太多,所以才这么难以接受对方并不是自己私有物这件事。
以前妈妈是爱过她的。
那时候是多么好啊。
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能感到幸福。
但现在不会了。
不一会儿王石安回来,那哭声才停下来。
隔着门汤豆听到王石安在问生了什么事。
但汤母似乎只是含糊其词地应付了几句,随后她开始做饭,明亮又开始吵闹,客厅再次热闹起来,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样。
晚上吃饭,一家人坐定,汤豆还没有开口,叶子就兴致勃勃地抢先说了学校生的事。王石安一听明天早上五点就要出,连忙催催汤母给汤豆收拾行李。
&1dquo;读书是件好事。”他非常的欣慰。但同时,也有忧虑,那些规则让人不安。
吃完饭,他没有像平常一样立刻出去门找人下棋或者和邻居闲聊,他坐在桌边,看着吃饭的孩子们,又看着汤豆,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毕竟明天就要走了。但显然他也并不是擅于言辞的人。于是只是静默地坐着,抽烟出神。
就连兴致勃勃的叶子,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不再叽叽喳喳个没完。
汤母没有和汤豆说话。
但听王石安的,给汤豆收拾起东西来。
叶子少见地让汤豆第一个洗澡。
汤豆洗完汤母和王石安仍然在客厅,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打扰他们,反正明天才走,早上再和妈妈告别吧,转身回到房间去了。
躺在床上,她能听到客厅低低的说话声,他们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王石安为了腾一个家里最好的箱子出来给汤豆用,在那里翻箱倒柜。一会又问,路上要不要准备吃的。
汤豆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但在那细细碎碎的声音中,却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是王石安敲门把她喊醒的,她抬头看看,外面天还没有亮。但路灯少见地在凌晨开着。照得室内也很亮堂。
她怕会迟,慌手慌脚地穿好衣服,外头王石安已经把大箱子推到门口了,催促她&1dquo;快洗脸。”转身把蒸笼里的包子拿纸包起来,又用自己上班带的玻璃杯,给她装了瓶水。瓶身上用绳子系好,这样她能背着。怕她嫌弃&1dquo;就这个杯子不漏水。我拿开水煮过的。”
汤豆梳洗完跟着王石安出门,汤母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