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诧异来看,张行却直勾勾的盯住了白有思,口齿艰难:“巡检,请你和司马常检稍待一二,等我回来,我去见一见周行范。”
白有思不明所以,但还是直接颔。
张行心中诸事混杂,出得舱门,堂堂通了九条正脉的三流高手,竟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等他跳下船来,喊来就在旁边周行范后,反而和缓起来:
“行范,陈氏起于江淮坞堡?”
“不错。”周行范莫名其妙,但还是对答妥当。“人尽皆知,陈氏是江淮坞堡势力盟主。”
“那我再问你,他家的根基岂不是江淮本土势力?是那些江淮豪强、周遭豪杰?”
“自然如此,好多次江淮本土作乱行事,都是举他家为。”
“而他的三千甲士,是朝廷府兵?与他本家势力无关,是也不是?”
“自然如此。”周行范愈奇怪。“张三哥怎么了?”
“没事。”张行强压心中不妥,勉力吩咐。“你现在上船去,喊白巡检出来,让她一个人来见我,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周行范不敢怠慢,匆匆遵令而为,片刻后,白有思便拽着周公子衣领轻易飞出。
“怎么了?”涣水岸边,刚一落地,白有思便匆忙追问。“未曾见你这般失态!”
张行欲言又止,却又引着对方往旁边走了几十步,方才驻足:“被陈凌那厮耍了!而且有些想法,想和巡检对一对。”
“怎么耍的?”白有思抱着长剑诧异来问。
“咱们一点点来我如今心中也乱。”张行认真言道。“先,陈凌自诩不欲惹事,所以谨遵上令,纹丝不动但是司马常检过来,一句话说的好对,陈凌果然这么快这么巧,在我下手开始拿捏他时恰好拿到了兵部文书了吗?”
“他为何要伪作?”白有思诧异反问。“若是伪作哄你,他不怕后来再来文书明确让他助我们吗?”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在此时出兵与砀山贼作战,哪怕是朝廷正经下令。”
“不对,说不通,迟早要奉命出兵的,你莫忘了刚刚我们还说,若是此番让这些砀山贼摸到粮食,朝廷下旨,还得是他出兵去平砀山贼。”
“不一样。”张行盯着白有思认真以对。“那次是自行其是,这次出兵是当着我们这些行家的面出兵他要躲得,不是出兵本身,而确保我们监视着他出兵。”
白有思愈疑惑:“我已经被你说乱了。”
“事情很简单。”河畔,周行范等人都在远远观望,而张行则忍不住压低声音以对。“周公子刚才跟我说了,陈氏起于江淮坞堡,他的根本势力,从来不是朝廷分派给他的府兵、募兵,而是跟他家几辈子甩不开关系的江淮豪强与地方豪杰。”
“你是说陈凌之所以不出兵,是因为砀山贼里的那些领,还有最近云集的游侠、豪杰、罪犯,才是他的根本,他要确保这些人能在朝廷剿灭中全身逃出?”白有思顺着张行思路说了下去,却本能摇头。“还是不对有地方完全对不上。”
“当然对不上。”张行仰天而叹。“我们以为陈凌是遵照第三条家训在做事,其实人家是在遵照第二条家训在做事!”
白有思张口欲言,然后整个人怔在当场。
“那夜,巡检问我,这大魏到底是不是必然无救其实已经说明问题了。”张行看着对方眼睛,一字一顿。“连巡检你这种出身的人都在知道江东的赋税后开始讨论这个问题了,那凭什么以为,这种乱世中打熬出来的地方势力,会不做辨析呢?又凭什么以为,人家一定把此时当做太平时呢?杨慎之乱,人家亲眼目睹;二征东夷失败,徐州作为南方大营,就在砀山那边,说不得砀山里藏着好多躲避二征东夷的豪杰呢;而且我不信,江东的赋税、江淮这里就好很多。巡检,你按照人家第二条家训来想,假设陈凌已经觉得这世道要乱,觉得又要蓄养勇力为上了,是不是一通便通了?!”
白有思沉思许久,忽然来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要看巡检想做什么?”张行平静来答。“事先说好,我此行出来,没有带罗盘,咱们得自己努力。”
“跟之前一样,我想要少死无辜羸弱便是真要厮杀,也该是强者为先,自取胜负。”白有思双目清澈,竟是不假思索。
“司马常检可以信任吗?”张行继续来问。
“司马正这厮常常囿于家族,行事小气,但如今出门在外,他还是愿意坦荡做人的我们的的想法无愧于心,没什么不可说的,他也没理由不帮忙。”
“如此,我有一计,或许可行。”张行喟然以对。“如今强迫陈凌出兵是不可能的了,但可以让司马常检去压着他,等造成他不得不出兵的局面后,再逼着他堂而皇之出兵而若巡检信得过我本事,也请将那根金锥与我,让我和秦二两个人往砀山走一遭。”
白有思抱着长剑,没有吭声。
“我早该想到的。”张行赶紧解释。“与陈凌这种老道奸猾又晓得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打交道,未免太难,那么与其逼他出兵,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去乱作一团的砀山行反间计,促成砀山出兵!一旦砀山集中他们的精悍贼属抵达涣水西侧的稽山,那陈凌便不得不在司马常检的逼视下出兵讨伐了届时一战而破,便可以以最少的代价,也是最符合巡检与我心思的方式来解局了。”
“我不是不懂你的计策。”白有思犹疑片刻,沉声以对。“而是忧虑你的安全龙冈的陈凌虽然是个奸猾的厉害人物,却不会轻易威胁你人身,砀山就反过来了。”
张行当即失笑:“所以就要独善其身,就此不去了吗?”
白有思也笑了起来。
“请巡检再信我一次,将金锥与我。”张行正色拱手。“时间还很充足,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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