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黄全身上下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些铁鞭留下的痕迹看上去十分可怖,可实际上却仅仅是皮肉伤。手腕镯子覆盖的地方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想来是铁链捆绑过久造成的,只不过这深紫色的勒痕里还有一圈暗红色痕迹,细如牛毛,似是伤,不仔细看很难觉。
地窖里的刑具他大致都见过,没有哪一种能制造出如此的伤口,那这伤是怎么来的呢?
正当楚怀珝思索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随即从四周冒出一队人把楚怀珝围在中间。
望着周围熟悉的绿衣人,楚怀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奈道:“好巧啊,宋捕头。”
可不就是好巧么,宋乔本该是在前街巡逻,因着后街的带队的弟兄家中有事,便临时与他换了岗。
看清是楚怀珝,宋乔没有答话,目光锁定在树后尸体上,眸色阴暗。
同行的捕快大致检查了一下尸体,对着宋乔轻声道,“死者像是沐春的厢黄,只不过身上伤口过多,加之夜色已晚,无法查出其他,还需明日带回衙内给仵作仔细检查。”
宋乔皱着眉看向楚怀珝,白日曾在沐春见过他,如今出了命案,他又在现场,于情于理他的嫌疑都是最大。
楚怀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心知这下是真的走不了了,很可能直接被这古板的捕头送去云州府牢坐坐了。
倒也不是怕坐牢,只不过沐云那边,若是找不到他,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宋乔派人运起厢黄的尸体,向身后的捕快挥了挥手,沉声道:“都带走。”
两个捕快对视一眼,正要上前押住楚怀珝,却不知哪里突然飞出两枚石子,直接击中了他们的脑袋。
“什么人!”
宋乔拔出腰间的佩刀,身后的捕快们有紧紧盯着石子飞出的方向,那边有一棵三人粗的树,想来投石子的人必在树后。
楚怀珝也是愣了愣,那石子也就是指甲盖大小,看上去就像孩子的恶作剧。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跛脚的小乞丐就被揪了出来。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胳膊上的钳制,无奈两人力量太过悬殊,小乞丐被捏痛了,一低头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抓人的捕快痛的龇牙咧嘴,一个用力就把手上的人甩了出去。
宋乔暗叫不好,小乞丐常年以乞讨为生,身体本就瘦弱,自己手下的这一下直接让小乞丐向一旁的树上飞去。眼看着就要飞到树干上了,突得一道蓝影闪过,楚怀珝不知何时站在树旁,怀里抱着跛脚的小乞丐。
好快的度。
宋乔心下诧异,心中疑惑也愈来愈多。
小乞丐面色如纸,在楚怀珝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然被吓得不轻。
楚怀珝放下小乞丐,开口道:“何必欺负一个小孩子呢。”
见孩子无恙,宋乔松了一口气,被点名的捕快心下不忿,正要辩驳,却被宋乔抬手制止住。他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小乞丐严肃道:“你戏弄官员,妨碍执法,按照律法是要挨鞭子的。”
宋乔说到着顿了顿,果不其然,小乞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清了清喉咙,又道:“不过念你年幼,又受了教训,我就不追究了,如过还有下次,定让你去云州府吃顿鞭子!”
宋乔说罢,对着一旁的楚怀珝冷声道:“劳烦下与我往云州府走一趟了。”
“人不是他杀的,他是后来才到的!”小乞丐吼道。
宋乔闻言看向他,眯了眯眼道:“接着说。”
见他神色严肃,小乞丐低头喏喏道:“我……我本来想趁着天黑去南边的地里偷拿些玉米……”
“然后我听到有脚步声和咒骂声,我以为是地里的农人回来了,我就跑了……”
宋乔皱眉沉吟了片刻道:“后来呢?”
“后来我回来,就看到你们了。”
生怕宋乔不信,小乞丐犹豫了片刻从身后拿出几个玉米,低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为了帮人脱身连脏物都拿出来了,宋乔觉得又气又好笑,他轻咳一声,道:“仅凭你一人之言,无法认定他与此事无关。”
小乞丐咬牙:“他是个好人,你们不能乱抓人!”
“是不是好人,到了云州府自然明了,”宋乔转过身,恶声道:“你若在这胡搅蛮缠,我就连你一同抓去!”
“宋捕头执法都是这么吓唬小孩子的么?怪不得云州有传言道宋捕头可止小儿夜啼,诚不欺我。”楚怀珝说罢,摸了摸小乞丐的头,温声道:“你若真要帮我,就在城东南角的云吞店上找一个冷面的绿衣小哥哥,告诉他我在云州府‘做客’便好。”
小乞丐闻言点了点头,眸子里泛起了水光,他狠狠地擦了擦眼泪,又鼓着腮帮子瞪了宋乔一眼,这才拖着自己的脚一瘸一拐的离开。
见人走了,楚怀珝望向宋乔,递过去一锭银子,淡淡道:“那孩子拿的几个玉米,我买了,这钱你可差人送与那位农家。”
宋乔看着他手中的银子冷笑一声,心下十分不悦:“这件事我自会处理,用不着下费心。”
“既如此,劳烦宋捕快带路了。”
…………
云州府的地牢并不想戏文中那般到处都是所谓的蛇鼠蟑螂。兴许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牢里湿气霉气交杂,除了黑,确实也有几分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