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她眼角余光看向青袍大汉。
此人双手放置在大腿上,身体坐得笔直,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并没有喝止众人闲聊的意思。
“我好像听到你们提到了刘员外。”
“不错。”
那妇人笑道:
“我们今夜都是去向刘员外庆贺的。”
“向刘员外庆贺?”赵福生音量略提高了一些。
那刘三就道:
“不错。这刘员外可是万安县中有名的大户。”
他说话时也拉着嘴角笑。
这些车上的人不知何时,全都嘴唇上勾,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神情,令人一望便心生惊恐。
“万安县中哪里来了这么一个姓刘的大户?”
赵福生将自己自身鬼马车的恐惧抛开,开始思索起这些特殊的‘客人’嘴里提到的‘刘员外’是谁了。
如今的万安县并不安全,县里知名的大户早就逃的逃、走的走,哪有什么大户?
留下来的乡绅之中范必死整理过他们的名册,没有什么姓刘的。
倒是她想起了一个事。
这里是要饭胡同之外,而要饭胡同原本是刘氏宗祠前身。
四十年前,刘化成在时,那会儿的刘家倒称得上一声大户。
她正想着事,却听刘跛笑道:
“怎么没有?”
他双手搁置在腿前,道:
“刘化成刘老爷,今日正是六十大寿,据说他的子孙们为他开了几天流水席,任凭客人去吃喝,不止不要钱,还倒给赏钱呢。”
赵福生在意识到自己上了鬼马车后,便已经做好了不能将鬼马车内生的一切以常理去推断的心理准备。
可当她真的听到刘三提起‘刘化成’的时候,她依旧瞳孔紧缩。
“听说万安县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要去给刘老爷祝寿,热闹极了。”
一提起刘老爷生辰,车内其他人顿时都来了兴致,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
“听说这位老爷早年曾在帝京当官——”
“他儿子找人订了几十头猪呢。”
……
这些话听起来正常,可越是正常,赵福生越觉得惊悚。
原本她的耳中只能听到车内的说话声、铃响声、马蹄行走时拉着车轮滚动的声响,可随着众人提起‘刘老爷’的次数增多,外间环境的声音顿时起了变化。
不知何时,本该极静的要饭胡同之外突然响起了喧嚣之声。
无数人急促行走的脚步、此起彼伏的吆喝,间或夹杂着戏子们清亮长吟的震天锣鼓声响穿透本该密不透风的车厢,传入了她的耳朵。
“让让,猪头肉端来喽!”
“你这遭瘟的,动作快些,稍后老爷出来看到桌子没收拾好,将你皮都扒了——”
催促、叫骂及听戏的人大声喊好的声响一一传进车厢内来,一切过于真实,并不像是幻像。
赵福生死死咬紧了牙关,不可思议的道:
“我们真要去向刘化成祝寿?”
“自然。”
青袍大汉点头:
“来都来了。”
他说话之时,赵福生感觉身上越憋闷了。
车厢内火光通明,她看不到血线、名字牌的出现,可先前诡异的一幕早映入她脑海中,此时她知道应该是有无数的血光之线正在捆绑着自己,将自己与鬼马车束缚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