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狐不言颔,他看着我,然后侧了侧身体,虽然是疑问的话却用的是肯定语气的说:“你来这里,就是要接他走是吗?”
我未曾想过,和狐不言的见面,场景会是这样的平和,他竟会让我去看我的孩子,甚至也知道我要把他带走。他是怎么想的我无所谓,便说:“是的,我要将他带走。”
其实这话我说得没有什么底气,我没有抚养过他,把他生下来之后也没抱过他见过他,他对我没有任何印象。但在孩子的另一个爹爹面前,我不会露怯。
狐不言明显有些紧张,呼吸都窒了一瞬,再度开口,声音也有些哑,“好,你可以带走他,我不会阻止,但是……但是你们能不能不要离开狐族?留在狐族,让我照顾你们。”
听到这话,我刚抬起来走向茅草屋的腿便顿了下来,心里升起一股莫大的失望和了然。果然狐王就是狐王,即便他恢复了记忆,还是狐王,而不是我的那个傻子。
原本和这样平和的狐不言相处我就觉得奇怪,因为在我最后的记忆里,那个狐王是威严深重的,是一个对人类修士性命漠视的北方狐王。他假笑的样子,和问我是不是合欢骨的模样我永远记得,他本就不是好相处的妖修,现在他这般说,我终于找回了那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差一点,我就被他迷惑到了。
“你有什么理由留我们留下来。”我微微侧身,冷冷的盯着他。偷偷的运转了体内灵力,提防着他。
狐不言紧紧盯着我,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和他失忆时黑色的瞳仁全然不同。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早就曾听过妖修的瞳孔眸色和原型一样,只有他们感到危险和遇到意外的时候,才会把瞳孔颜色变成黑色,伪装成人类。
狐不言失忆,他虽然不记得自己是妖修,和流落到修仙界的他本能的隐藏了自己的瞳色。
“我是孩子的另一个爹爹。”他说,他朝我走了一步,“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是孩子的另一个爹爹,我有权利照顾他。”
照顾?我笑了,被我压抑着的愤怒一下便涌了上来,袭上我的心间,我凶狠的瞪着眼前这个妖修,厉声的大声质问他,“照顾?!”
“狐不言,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狐不言不像殊亦谌那般疯,我和狐不言此前也未闹到和殊亦谌岳博贺那样的难堪,我也不想那样报复他,可狐不言的话点燃了我的怒火,“你说你是他的另一个爹爹,可你做的什么?啊!你让他待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
我的声音开始哽咽了,我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口巨石,眼睛酸得不要命,声音也哑得几乎说不出话,“这样一个……一个……狐族没有爹娘的崽子才会住的地方。”
“没有干净整洁的房子,没有可以做饭的好厨房,还没有独立的茅厕。狐不言……”我声音彻底哑了,心疼得说不出话,“这就是你说的他是你的孩子,你就这样对他的。”
“我知道,我是一个被人嫌弃看不起的合欢骨,所有人都能踩我一脚,也是个你们妖修看不上的人修,你嫌弃我你看不起我,这都没关系。你恨半妖,你不准半妖留在狐族,我也能理解。你是狐族你是妖修,你是狐族之王。可是……”
我恨得直接抽出了剑,直指他的心口,剑尖寒芒几乎落到他的身上,“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把他从殊亦谌那里抢来!你让他自生自灭不好吗?啊!我用神魂之誓束缚者殊亦谌,我的孩儿至少能好好活着。但是你呢?你作为他的亲生爹爹,就是这样对他的!”
“告诉你,你若是阻挡我带着他离开,那么我们便不!死!不!休!”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妖修和人修水火不容,不共戴天!”
“我没有……”我情绪激动,狐不言的情绪也终于从故作平静变作了激动,他想上前走到我的面前,却又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碧色的眼眸更加红了,声音同样也有些哽咽,“我没有!”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虐待他,我把他从殊亦谌那里抢过来,是因为我想要好好的待他。那是你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从来没想过对他不好。他就算是半妖,也是我的孩子。”
“你不知道。”狐不言忽然捂住了脸,失控的哭了出来,他捂着脸的手在颤抖,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流出,“你不知道你死后我是怎么过的,那天从长明山下来,我的心口就一直的疼。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疼,像是有人把我的心生生的挖走了一块,带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不懂啊,我很不懂,为什么我会那么疼。为什么你死了我会那么难受。我从来没见过你,在我的记忆里你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我一直哭一直哭,眼泪停不下来的哭。我从来没有哭过,那天我哭得停不下来,哭到眼睛红肿,哭到我几乎化作原型,哭到我几乎晕厥。”
“直到后来,我被长老打晕带回狐族之地,我没有那么哭了,可是我的心空了,我却找不到原因。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整夜整夜的回想你死前的样子,我想着你浑身带血的模样,我想着你对我说再也不见了,我想起你问我是不是林林的模样,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我错过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弄丢了我最重要的人。”
“我弄丢了……”狐不言几乎泣不成声,“我弄丢了我最爱的染染,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