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有些默然-她了解二舅,这样的生活的确不会是他想要的。
“嗯,那他离开之前,我还是想见见他,可以吗?”毕竟再见不知是何年,或者很可能还是永别,她还是想再看他一眼,大概就是像看旧时的记忆一般-这两年,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其实她心里很挂念自己的母亲还有外祖母大舅舅母他们,她见陈澈之,并不单止是想再见见陈澈之。
廖珩的手紧了紧,但还是道:“好。他后日就要坐船离开,我明日送你过去。”
阿暖听言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想见一见他,却并不想让他见到我,也并不想和他说话-我听赵翎说,二舅他不想见我,他既然不想见我,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想去违背他的意思。”
以前她的确一直都不知道二舅对她的感情,但时过境迁,她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阿暖,再回想过去的很多事情,还有那个流言,还有曾经云琪给她的那封信,她便也猜到了七-八分,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了也该当作不知道吧。
廖珩听了她的话却又是默了默,然后道:“是我要求他,让他别见你的。”
阿暖愕然,随即莞尔,笑道:“嗯,那便不见吧。我只想在他上船那日在码头远远看看他就好-我会让赵翎给他封信,让他带给娘亲,到船离岸之后才给他。”
第9o章正文完
翌日,赵翎过来寻阿暖,阿暖告诉她自己不会去见陈澈之的时候,赵翎的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她性格开朗大方,内里其实也十分刚强,从不会轻易落泪,这还是阿暖第二次看她落泪,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她离开美国告别父母之时。
赵翎没有接阿暖递过来的帕子,只强忍着泪水道:“阿暖,你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宜坐船-他现在这样,就算能熬过船期,身体也会留下很大的隐患,阿暖,他在乎你,他最在乎你,我说的话他根本不听,只要你让他留下,他肯定愿意留下。”
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
阿暖伸手帮她擦了擦泪水,眼睛也有一些热-她还记得赵翎曾经说过,“他若无心我便休”,她知道赵翎,若此时二舅仍是好好的,还是那个意气风的二舅,他对赵翎无意,赵翎绝对会把他抛在脑后,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可是现在,因为二舅是那样的状态,她反而不愿意就这样放开他了。
她坐到她身边,握了她的手,柔声道:“阿翎,养伤也要心情好才行-可是在这里,他不能出门,每天只能待在屋子里,有重重警卫守着,每天度日如年的过着,心情怎么可能会好?还有,只要还在国内,战争不知何日会停,每天的闻都充斥着燕北各色的消息,日本人迟早要扶持金元倧上位,届时他的身体若是已好,你觉得他还会肯回美国?与其如此,不若就趁他肯离开时就早日离开吧。阿翎,三爷已经说了,会派医生在船上陪护,他的身体,不会有大问题的,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赵翎呆住,连泪水都止住了,然后破涕为笑,有些赧然道:“我,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个。”
阿暖笑,道:“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赵翎听言脸上就微微有点红,她掩饰性地轻哼了声,靠在阿暖身上,过了一会儿才道:“阿暖,那你为何也不肯见他-我知道,那些流言的事,可是那种东西,何必太过在意,这一次离开,你们可能就永世都不能再见了-将来想起来,不会觉得遗憾吗?”
阿暖摇头,慢慢道:“阿翎,二舅他看起来随意,其实最是高傲,他不想见我,可能就是不想以现在的状况见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尊重他的意愿呢?”
三爷说是因为他要求二舅不让他见自己的,可是她知道二舅,生这么多事,他定不愿再见自己-其实就是阿暖,骤然相见,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生了这许多事,她不再是当初的阿暖,而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二舅,两人的关系再不复从前,再见,难道是要把两人的关系定格在现在的状态上吗?他不愿,她也不愿。
两日后,赴美远洋轮号。
轮船慢慢驶离岸边,陈澈之坐在轮椅上看着对岸,赵翎站在他身后,等了许久,看他都没有回去的意思,忍不住倾身道:“澈之,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船舱吧?”
陈澈之没有回她的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有跟你说什么,或者给你什么东西吗?”
赵翎一愣,重复道:“她?你是说?”
“阿暖,”陈澈之笑了笑,道,“我刚刚看到她了,以她的性格-想来她一定给了你什么东西吧?”
赵翎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闪过各色念头,然后默默从手袋中取出了一封厚厚的信递给了他,陈澈之接过之后也没有避开她,直接就慢慢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封阿暖给她母亲的信,还有一沓厚厚的写画,画的是她母亲陈氏和孩子的日常-说是陈氏,不是阿暖,那是因为那些场景都是檀香山的场景,还有孩子-阿暖的孩子尚未出世,但陈氏的孩子却是已经一岁了-她就是凭着想象画了一堆她母亲和从未见过面的弟弟的日常。
陈澈之看着这一沓的画,脑海中交叉的浮现出自己大姐和孩子在种植场欢笑的情景,还有阿暖和她的孩子出世后的情景-想着这些,沉郁的情绪也慢慢散去,虽然仍是裹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但到底明媚了很多,也有了许多的憧憬-他慢慢的扯了一个苦笑出来,阿暖自幼就知道如何让他走出情绪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