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辛跟李泰平到的时候,6怀征已经跟他领导坐在包厢里了,穿得很休闲,一点儿不正式。李瑶辛当下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坐下没多久,李泰平跟栗鸿文寒暄了两句,就把话题绕到他俩身上。
李瑶辛从进门开始就目不斜视地打量着那人。
第一次见他是很小的时候,他大概不记得了,拎着个水枪跟几个男生满胡同撒丫追着跑,嗞了她一身水,那几个男孩儿都不愿意道歉,只有他过来笑着跟她说了句对不起。第二次见他是在部队里,正板着脸在训人,眉锋凌厉,平添俊气。其实他穿军装最好看,今晚那么穿也好看,很随性。
“小6吧。”
听见人叫他,6怀征抬头看过去,目光坦诚不卑不吭,“是。”或许在部队待久的关系,那双眼看谁都不畏惧,不谄媚,很舒服。
“老栗不止一次跟我提过你,说你非常有胆识,上次在飞机上处理紧急情况也非常冷静。”
“那都是领导教的好。”
他说这话时,笑着给李泰平倒了杯茶,手指压着圆盘转过去,刚好停在人面前,又不动声色地去倒下一杯,转给她,却没看她。从进门那会儿起就没拿正眼瞧过她,李瑶辛当时很矛盾,生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眼光贼好,就喜欢这么傲的,对谁都不屑一顾的人稀罕起人来多带感。
“别谦虚了,入伍几年了”
“算上军校的时间,八年。”他如实答。
李泰平欣慰地点点头,说“这么多年,谈过女朋友么”
6怀征想了想,直白地说“谈过,高中的时候。”
李瑶辛挺吃惊,没想到他高中就谈过女朋友了,不过他那长相,确实送上门的女生多。谁知道,6怀征也是临时决定把于好列入“前女友”这个类别。
这话出去,栗鸿文的表情就收不住了,手在桌子底下使劲儿去掐6怀征的大腿,示意他别太过分,收着点儿,眼神儿跟个机关枪似的啪啪啪几乎要把6怀征的脑袋捅个大窟窿。
李泰平拧眉,看了眼李瑶辛,见女儿表情无异,这才笑呵呵地说“高中那会懂什么,不算。”
一句话给否决了。
李泰平笑着又说“小6你这么年轻,长得好,倒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混乱。你看,瑶辛刚从国外回来,你俩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多沟通,年轻人现在不都流行加微信么瑶辛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你俩也算是从小就认识了,就算是个大哥哥也该多照顾照顾我们瑶辛。”
李泰平这话说得6怀征没办法拒绝,他要是不加,显得他没风度。
但他其实不怎么用微信,几乎可以说是跟所有社交软件断绝的人了,加了也不怎么用,秉着最后的礼貌加完微信,6怀征的耐心算是耗尽了,他看着李泰平说,“李部长,我就不跟您绕弯了,我父母去世早,一直跟姑姑生活,其实性格挺有缺陷的,我对婚姻的看法也挺不健康的,瑶辛条件这么好,完全可以找个条件比我更好的,跟着我,我怕委屈了她。”
栗鸿文在边上帮腔,说得还挺有鼻子有眼的“李部,这事儿怪我,政委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着这是个好事儿,一口应承下来,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自己心里有主意,说是以前就见过瑶辛,心里一直拿她当妹妹看,没别的想法,我平日里跟您夸的天花乱坠您也就当一笑话听,确实不是什么老实孩子,挺浑的,而且感情这东西也勉强不来,今晚这顿饭我做东,算是给您和您闺女赔礼道歉了。”
李泰平手杵上桌板,嘶了声,不可思议地指了指6怀征“不是,老栗,你这话什么意思,就这小子还瞅不上我闺女是么“
到底是把李泰平得罪了,不过还好李泰平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加上6怀征跟栗鸿文这师徒俩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终于把人哄平顺了,乖乖送回了家。
下车的时候,栗鸿文跟李泰平一前一后下了车,李瑶辛迟迟没开车门,6怀征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抬眼扫了眼后视镜,姑娘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微微侧开头,看向窗外,绅士风度十足地等她下车。
李瑶辛在车里就这么执着且干巴巴地坐了十分钟,终于在空气凝固之前,她推开车门下去,驾驶座上的男人始终支着下巴,目光悠闲地观望着窗外的风景。
于好周日去了一趟星星福利院,并且在那里再次碰见了李瑶辛。
星星福利院坐落在郊区,绕盘山公路而行,驶过一段平直的柏油马路,穿过一片小松林,林荫小路像是一条崎岖蜿蜒的瓜藤,盘旋缭绕,直至延展到福利院门前。
福利院的漆白牌匾晒脱了皮,坑洼难平。门前栽着一棵梧桐树,像一把巨大的油纸伞,遮风挡雨数年,巍然不动。
沉重的铁栅栏门后,顺着一条羊肠小径,有一棵翡翠绿的小树,枝干不茂,有些秃,上头挂着七零八落的碎纸片,李瑶辛就站在那棵树前,穿着整洁的职业套裙,微弓着背,正拾起那些碎纸片一一浏览过去。
于好从侧边走过去,“这么巧”
李瑶辛转过头,有些惊喜,“于小姐,是你。”她又环顾了一圈,现只有她一个人,似乎不是工作“你也经常来这”
“我偶尔过来给他们上课,做心理辅导。”于好看着她,把手揣进衣兜里,“你呢”
李瑶辛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委托人么她的孩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