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胡思乱想着,左摇右晃着向前跑去。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那黑皮尸体跑得慢,自己哪怕受了伤也绝对比那种慢慢挪的东西要快得多!
——再快点!再快点!只要能到那个地方!只要。。。。。。
范闲看着远处从阴影中走出的黑人尸体,看着对方满身的弹孔,看着对方拖拽在地面上的肠子,大脑陷入了停滞。
——为什么。。。。。。会在我的前面?他明明很慢。。。。。。
顿时,范闲心中一口心气被迫泄了出来,本来他就是靠着一口气在逃跑,如今心气一泄脚掌的痛苦便再次传入脑海,让他瞬间无法站稳跌坐在地。
他逃不动了,太疼了,太疼了。。。。。。
范闲坐在地上,困惑又绝望地看着一步步缓缓走来的黑人尸体:“你。。。。。。到底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
那尸体依然眼神空洞,神情僵硬,只是一步步向着范闲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彻底站到了范闲面前,他才低下头看着范闲,而后将手伸进自己腹中一掏,便把自己的肠子掏了出来,掐断之后如同绳子一般提在手上。
而后,他将那绳子绕了一圈,搭在范闲的肩膀上。
——他想用肠子把我勒死?!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这他妈是什么变态?!
范闲拼命开始挣扎,可那尸体的双臂却像是铁打的一般,不论他如何捶打都无法动摇分毫。
而在这时,黑人尸体方才出了不像人口说出的沙哑声音,那声音似是无数人低语重叠。
他说:“盈。。。满。。。为。。。亏。。。。。。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惩奸除恶?哈哈哈,什么地下英雄剧情,哈哈哈真有傻子自诩为英雄啊?草,什么精神病啊哈哈哈哈。。。。。。。
一边用膝盖猛击着黑人尸体的胯下,一边感受着颈上逐渐勒紧的绳子,范闲想起杜秘师的提醒,笑了,笑出了声,他想明白了。
笑过后,范闲回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咬牙切齿:“贱人,你骗我,你明明知道这东西,为什么。。。。。。”
挣扎着,挣扎着,范闲逐渐无力。
他说不清这是因为缺氧导致的还是因为缺乏锻炼而脱力,但不论如何解释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死死抓着颈部的“绳子”用最后的力气撕扯,眼前的世界逐渐花白,耳边的声音变得厚重不断回响,一切都在变得缥缈和虚幻。
在生命的最后,范闲死咬着牙关,任由自己被不断勒紧也不敢松口,他怕,他怕只是一松便彻底消了所有的心气,彻底失去了意识任人宰割。
范闲听说,人在死之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会看到自己一生的善与恶,一生的错过与满足。
他听说,那被称为回马灯。
或许是缺氧导致的幻觉,在范闲眼中,他确确实实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开始倒退,一点点倒退。
他咬死牙关满脸狰狞地看着,直到看着母亲热泪盈眶地将他抱进冷冻仓后,他依然死死地咬着牙。
时间一点点倒退,一点点回到过去,每一个春夏,每一个秋冬,每一次挣扎,每一次服药,每一次不甘的在内心质问,每一次酸甜与苦辣。
直到退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年幼的他躺在草坪上伸出了手指,蜻蜓与他的手指错过,却恰好停在他的鼻尖微微摇动翅膀。
他的视线穿过蜻蜓的透明的薄翅,看到了父母的笑容,看着他们在相谈。
蜻蜓的翅膀中,一瓣是母亲,一瓣是父亲。
他努力去听,却始终听不清父母在说些什么,或许他已经忘记了这一段记忆。
索性便不去想了,就这么躺在地上,任由微风穿过树梢,扫在自己脸上,卷走了那只蜻蜓。
画面,也终于不再倒退,而是就这么停顿在了这一秒,一眼万年。
范闲这才松开紧咬的牙,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