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奇地问:“小兄弟,听你的口音,你是华人?”
郎永带着那人走上柏杰生铺设的木桥:“烟台人,打仗的时候家里被炸了,如今穷得揭不开锅,恰逢东家招工,我就过来这边讨生活。”
那人面露同情,赤脚踩在木桥上,木板咯吱咯吱响:“打仗啊,难怪,谁在乎咱们苦命人的死活。”
一阵冷风吹来,郎永瑟缩了一下。那人见郎永冷,便要把自己的柴火分给他一半。
郎永百般推辞,最后见实在推辞不下去,才靠近了那人耳边,小声说:“我们东家白捡好多柴火,如今最不缺。这几天冷,大哥您自己的柴火,自己留着吧!”
那人果然上钩:“白捡了柴火?”
郎永马上装出一副失言的样子,在那人的不断追问下,才咬牙道:“罢罢,大哥,反正您也不认识我们东家,我这人心软,不忍您受冻,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别人说!”
那人赌咒誓,郎永便神神秘秘地踩了踩脚下的木桥:“这不就是白捡的柴火?”
那人的眼睛亮了。
与柏杰生的预料相反,通惠公司的运营并不顺利。他在汉城-龙山段铺设的木桥,居然被朝鲜老百姓拆走作为柴火使用!
导致道路设施破损,车辆无法把货物全线运到河道码头。
驻汉城英国总理事威肯森写信给北京公使柯尼:“据我所知,任何乘合马车或者货物马车都没办法跑完全路线。”
不过,柏杰生早先资助袁世凯在朝鲜设立警署。虽然朝鲜老百姓摸黑偷拆木桥,和后世的偷井盖、偷电缆一样,防不胜防,但警署依旧具有一定的威慑力。
就这样,柏杰生的木桥在警署的维护下,在与朝鲜老百姓旺盛的柴火需求斗争中,终于维持使用。
郎沣闭着眼睛,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他在思索。
郎永急道:“大哥,这没什么可想的。柏杰生不可能知道我做了什么。”
郎沣垂眼道:“柏杰生当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他能猜到是我们。”
郎永道:“怎么会?”
郎沣道:“就算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山东帮做的,他也依旧会怀疑我们。毕竟,柏杰生的河道航路受损,最大的受益者是我们山东帮。”
郎永冷笑:“那他又能怎么样?叫警署来抓我?大哥,当年帮袁总办集资筹办警署,我们山东帮也出了钱。”
郎沣也笑了。
郎永沉声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与柏杰生的梁子早就结下,不如让他看看我们的手段。”
没过多久,柏杰生的汉阳号撞在江岸上,推进器碎裂,导致数周运营中断。
当晚,万泰和号扭送了店里两个老伙计去警署,据说是山东帮安插的钉子,一连闹了大半个月,沸沸扬扬。
万泰和号把自己的伙计细细清理了一遍后,作为回报,柏成坤率人冲了郎沣的马车路线。
“给我砸!”
柏成坤挥手,伙计们举着棍子榔头一哄而上,郎沣拉货的乘合马车车轮应声而碎。
柏成坤的动作很快,等到郎永咬牙切齿地赶到时,只剩下一地狼藉。
一辆乘合马车的价格约是一艘小轮船的三分之二。柏成坤憋着气,下了狠手,山东帮损失惨重。
郎永恨得把手里的书信攥成一团!
“好,你等着。”郎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把书信逐张抚平,“你们万泰和号的米照既然过期了,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万泰和号将贩米利润独占几年,本就惹得众商号分外眼红,如今山东帮跳出来与万泰和号瓜分大米市场,众商号见了,也纷纷下场。
一时间,华商在朝鲜市场大乱斗起来,山东帮与万泰和号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下,打得不可开交,最终打起了价格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