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抓阄后,定了另外三个人跟着柏秀銮一起打头阵。
郎沣安排了酒菜,看着柏秀銮坚毅的面容,他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口气,敬了她一碗:“一路顺风!”
柏秀銮爽快地说:“干!”随即干了碗里的酒。
四个人悄悄躲进装棉花的货箱里,跟着货一起被送上了船。
船装货需要时间,出港更需要时间。日本人逐船检查着出港的货船,柏秀銮几乎每根头丝都在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响动。
天色渐渐暗了,人声也逐渐远去。这船往日本送的棉花,看来确实躲过了审查。
四个人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模样。
但还没等他们松快多久,柏秀銮忽然捕捉到一丝可疑的声音,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看——一群警察吵吵闹闹地过来,为的不是田先生,又是谁?!
田先生打听着柏杰生往日本送棉花的货船位置,一路过来。柏秀銮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几个人拼命往货箱里钻。
人声渐近,日语、朝鲜语和中文混作为一处。
“就在这里。”
“查,仔仔细细地检查!”
“田先生,我们是正规经营,合法合规!”柏杰生的声音。
田先生冷笑:“正规经营?给我搜!”
船舱门被一脚踹开,一帮警察直接冲进来,踩得地板咚咚直响。
透过木板缝,柏秀銮看见许多条腿来来去去。到处都是掀箱子的声音,有人碰掉了一旁的棉布,布匹乱糟糟地掉下来,挡在棉花货箱前面。
有人大手一挥,扯下凌乱的布,低头往下看,刚好和木箱缝隙里的柏秀銮眼睛碰到一处。
柏秀銮一愣:海川亮?
海川家族在仁川,专门与朝鲜和中国做棉花生意。这次柏杰生的满船棉花,正是运往海川亮在日本的商号。
海川亮也是一愣,立刻飞快将刚刚扯下的棉布胡乱扔出去,准确地扔在柏秀銮所在货箱的上面,将装了四个人的货箱遮住。
“没人。”海川亮用日语说,“这边什么都没有。”
田先生吩咐:“海川亮,你再查那边!”
海川亮应了一声。
柏秀銮一动都不敢动,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看见两条瘦长的腿转向另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柏秀銮手里的汗水干了湿、湿了干,直到冷冰冰地黏在掌心,田先生终于带着人闹哄哄地走了。
后半夜,船颤了一下,开动了。苍茫的大海在黑暗中缄默。
船驶出仁川港,驶向神户。在神户港,柏秀銮等人登上山东帮备好的船只,转往烟台。
海域无声,庇护着她的儿女回到祖国的怀抱。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正好。
海川亮正在自己的商号里对账,忽然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海川亮诧异地站起来,柏杰生正从车上下来,进了商号,对着海川亮长揖到底:“恩人!”
海川亮大惊,上前扶住柏杰生:“杰生,你这么客气?秀銮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看着她送死。”
柏杰生说:“我不瞒你,昨天和秀銮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年轻人,你救了四个中国人。无论站在哪个立场上,我都要好好感谢你才行。”
海川亮说:“自从你借我物流开始,如今你我相交二十年,早就是朋友了。而且。”他摇了摇头,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日本的许多做法,我其实并不认同。死那么多人,这是不正义的。”
柏杰生苦笑:“这世上有什么正义可言?海川兄,您未免太过理想化。”
海川亮却摇头:“就算你觉得我理想化也好,但我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正义。我相信Justice,我追求公民德性与共同善的政治哲学。这是我的理想。”
柏杰生没怎么听懂,迷惑了片刻,想起海川亮留学美国,八成说了什么美国语。又听海川亮坚定地说:“杰生,我可以帮助你们。请你务必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