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凭他如何喊,如何哀求,没人话,杖刑就不可能停。
啪!
啪!
清脆的行刑声令人心头毛。
周茂站在顾正臣身后,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就是县尊的手段吗?
他在熟悉县衙之后,终于不再一味怀柔,而是选择立威了吗?只是这样一来,怕会激化县尊与典史、主簿、县丞之间的矛盾!
陈志抗到三十五棍时,疼昏了过去,就这样,顾正臣都没喊停,直至徐霖、韩强打完之后,才拿着文书袋,走到昏过去的陈志前,严肃地说:“县衙大小事,先找谁,我希望你记清楚!日后若是再犯,最好是想想后果!”
昏死过去的人,自然是听不到知县的话。
但醒着的人,可没一个敢忘。
顾正臣看向刘伯钦、赵斗北、陈忠,威严地说:“至二堂议事。”
陈忠冷着脸,让徐霖、韩强带走陈志,跟着赵斗北、刘伯钦到了县衙二堂。
顾正臣坐了下来,拆开文书袋,回来的文书有两份。
上面一份文书是中书省签下来的,内容简单明了,最核心的一句是:
改前令,句容安置鞑靼俘虏,合二千二百五十六人。
送抵俘虏的日期,从最初的九月三十日,调整到十月十五日。
顾正臣看了两遍,拿起另一份文书,看到抬头“顾先生”三个字,就知是朱标朱大郎所写。
喊先生只是敬称,朱标见到宋濂、李希颜等东宫之人时,都会习惯用敬称,以显示尊重人才、士子。
这一点上,老朱也是以身作则。
朱大郎说了一大堆,抛开细枝末节,总结出来就四个字:
放手去做。
顾正臣放心下来,将朱大郎的文书收到袖子里,拿起另一份文书递给刘伯钦,面色凝重:“事情有了变化。”
刘伯钦接过文书,看去之后,顿时惊呼出来:“两千二百余俘虏!之前不是只有一千多,缘何突然增加这么多?”
“啥?”
赵斗北、陈忠也惊住了。
之前文书写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一千二百三十六名俘虏,现在竟然直接增加了一千多俘虏,朝廷这是干嘛?
刘伯钦总算是知道了,为啥朝廷急匆匆送来文书,效率如此之高,感情是朝令夕改啊!
安置俘虏数量突然增加一倍,时间却只给延长了半个月,这是打算把句容往死里坑吗?
县尊啊,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
赵斗北看着文书中的俘虏人数,再三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写错,神情不定地看向顾正臣:“县尊,这样一来,征调八百民力根本不够啊。时间紧迫,需要征足两千人!”
刘伯钦重重点头:“怕是一批俘虏全部安置到了句容,两千多鞑靼人入户句容,兵部、户部、大都督府与应天府都会留意句容,但凡出点问题,很难善了,是应该征调足够多的民力。”
顾正臣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两千人?你们知道征调两千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句容一万多户人家之中,有近两成失去了顶梁柱!眼下秋收在即,稻香于野,抽调如此多的人来服徭役,那谁来收庄稼?是妇人,老人,还是孩子?”
“本官刚刚到任句容,没有横征暴敛,倒是先大兴土木,竭用民力,那句容百姓如何看我?若赶到冬日,百姓居家无所事,抽调多一点尚可。可我们不能耽误秋收,至少不能耽误太多户人家的秋收!”
刘伯钦咬了咬牙,直言:“县尊,耽误秋收也就耽误了,不就是苦下百姓!可若是耽误了安置俘虏如此大事,苦的是县尊,是县衙上下!”
“何况,百姓无论收成多少,县衙都不会少征秋税一石一斗米,朝廷不会苛责。俘虏安置出了问题,朝廷会降罪!”
“二选一,是为了官途前程,还是为了那些百姓,县尊难道不知如何选吗?都是为官之人,做出朝廷看得到的政绩才是政绩,你心疼百姓,吝惜民力,没人能看到,更没人在乎!”
顾正臣深深看着刘伯钦,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对百姓好无益,远远比不上巴结朝廷重臣,讨好上级,做点“重点工程”来得实在。
“没有人在乎,我在乎。”
顾正臣盯着刘伯钦,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们不希望被我连累。这件事,本官一个人担了。八百人,二十日,安置二千二百五十六人!征调民力不改,时间不改!”
“不可能完成!”
刘伯钦看着年轻的顾正臣,不由得来气。
朝廷都知道,俘虏增加了,适当给延迟半个月。可你竟然连这点都不清楚?
赵斗北、陈忠看着顾正臣,感觉此人太没经验,太想当然。
顾正臣起身,严厉地说:“完不成,顾某辞官!”
刘伯钦眼神一亮。
赵斗北、陈忠默然不语。
顾正臣从桌案后走了出来,推开门,看着夜空星辰,轻声说:“准备从东仓里调拨粮食吧,往年徭役时到民夫手中一人一月多少米,本官不管不问,但这一次,一人一月六斗米,足额给。谁若是在这里面伸手,呵呵……麻烦你们传话下去,别到时候断了手,残了腿,怪本官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