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
江知也松了口气,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幽光盈满了床铺,照亮了段泽苍白焦枯的唇。
他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碗肉粥,递过去:“吃吧。”
段泽吃力地坐起来,刚伸出手,眼前忽的一阵晕眩,差点又栽倒回去。
“算了,粥就一碗,弄洒了可就没有了。”江知也舀了一勺,“你坐着就行,本少爷亲自喂你。”
段泽虚弱地“嗯”了声,靠在旧得白的软枕上,小口咽着江知也喂过来的粥。
遍布灰尘的破旧偏院,幽暗的珠光,一碗救命热粥,还有陌生的故人。
汤匙时不时磕碰着瓷碗,当啷轻响。
此刻此地,竟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安宁。
吃了大半碗后,段泽撇开头,道:“饱了。”
江知也一怔。
他知道段泽几天没吃饭,不能一口气吃太饱,盛的分量本来就不多,没想到居然还剩下了。
“不好吃吗?”他尝了一口,喃喃道,“不会啊,怪好吃的。”
段泽摇头:“是胃不舒服。”
江知也“啊”了一下。
也是,谁隔三差五就吐个昏天黑地,胃都会受不了。
他把粥碗放回食盒里,寻思着要不要弄点养胃的药过来,思忖片刻,又觉得有些委屈,忍不住开口。
“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江知也问他,“一听到要和我成亲,吐了这么久,最后还昏厥过去了。”
委屈混杂着难过弄得满心狼藉,一时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问的究竟是陈野,还是江知也。
段泽闻言一怔,抬眸看向他。
陈野的眉眼其实和陈留行很像,眼尾都微微下垂着,只不过他的眼睛要更圆更大一些,委屈起来就会泛起一层水雾,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鹿。
平时骄傲得仿佛昂挺胸的孔雀,抬着下巴,一口一个“本少爷”,这会儿却坐在床边,委屈地质问一个狼狈不堪的阶下囚。
段泽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
陈野和传闻里的完全不一样,这些日子既没有真对自己做过什么,也没有残暴地虐杀过下人,身边还总是跟着个性格懦弱、兔子似的小大夫,看上去吹口气都能哭。
哪里算得上暴戾跋扈的纨绔,顶多就是个娇纵的小少爷。
段泽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默了默,别扭片刻,终于低声解释道:“不是针对你,老毛病了。还有……粥很好吃,谢谢。”
“真的?”江知也眸子倏地亮了起来。
他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清清嗓子,下巴一扬:“哼,算你识相。食盒里还有四个馒头和一壶清水,你且藏好,省着点吃。明晚我再过来。”
说罢又做贼似的原路返回。
爬出窗子的时候,衣摆还被木刺勾了一下,“刺啦”撕开一条缝,气得他在窗外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段泽听着动静,眸子静静地盯着某人遗落在床上的那颗夜明珠,须臾,眼底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很浅,但确实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