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恐怕多数人已经忘了,还有一个大隋的存在。
当然,“大”字很值得商榷(què,商量),除了他们自己,别人最多称后隋。
城只一地,兵只万员,还称王朝是在保前朝法统。
事实上,要不是有突厥可敦、前隋义成公主的极力支持,就这个草台班子,早垮了。
这一点人马,对大唐一点威胁都没有,可一个前朝正统的名义,还是能吸引不少汉人投靠突厥的。
突厥这些年的强盛,并不纯粹是靠突厥本族,除了同罗、仆骨、薛延陀、契丹、奚族等依附,汉人的大量追随才是突厥对中原占优势的主要原因。
刘武周、窦建德、梁师都、高开道、刘黑闼、苑君璋,哪一个身后没有突厥的支持?
别的不说,太上皇当年起兵时,始毕可汗也出了兵五百、千匹战马,杜佑的《通典》上可还记着呢。
(《旧唐书》载战马二千匹。)
简陋的宫殿内,小皇帝杨政道手足无措,身后的太皇太后萧氏也没半点主张。
“陛下,突厥吐屯(突厥官职名)康苏蜜在我定襄城掳了三名女子!请陛下救民于水火!”大臣萧嗣业愤怒地咆哮。
少年萧嗣业随祖姑萧氏入突厥多年,性子依旧暴躁,时常与突厥各特勤(也有写为特勒的,指突厥王族未授实权官职的子弟)切磋拳脚,跟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打成一片。
出人意料地,萧嗣业这样的做派,在突厥倒很受尊重。
尊严是靠打出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出来的。
屁大的定襄城还驻扎了三千突厥人,康苏蜜还是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的心腹,自然更不把苟延残喘的后隋放在眼里,劫掠也就成了日常。
杨政道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眼神落在萧氏身上。
能指望一個从来没有倚仗的小皇帝硬气么?
萧氏一脸无奈:“嗣业啊!大隋走到这一步,风雨飘摇,只能寄人篱下,靠突厥撑腰才不至于断了法统。”
言下之意,区区女子,劫了也没法。
是真的没法,别看定襄城有万余兵马,可比起当年大隋的兵强马壮,真是天壤之别。
();() 特别是在将军云师来的带领下,士气低迷,军纪涣散,一个个看上去跟叫花子差不多。
云师来苦笑道:“萧大夫,别说那帮废物不敢围突厥人,就是围了,难道还能打得过吗?认清形势吧,人在屋檐下。”
“现在最紧要的,是防着咄咄逼人的李唐。梁师都一亡,我们与李唐之间再没有屏障,就如同在恶狼面前露出柔软腹部的羊羔,岌岌可危啊!”
“三十里开外的恶阳岭,唐人已经筑起了戍(shù)堡,就如一颗钉子,能限制死我们的举动!”
当然,恶阳戍的存在,除了居高临下监视定襄城,更在突厥前往中原的道路上筑了一座堡垒。
别说上戍也才数百人,加上戍堡的坚固,就是突厥投一万兵马进去,没有内应都未必能攻破。
唐朝没有修长城的习惯,不是不想修,乱世导致民力损失太大,根本承担不起这重任。
“云将军就不能出兵牵制戍堡的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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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阳戍的修建如火如荼,哪怕天气有点转凉了,民夫们依旧卖力地筑着马面(城堡突出面)、女墙(城墙上的墙垛)。
大唐真的强盛了,灭了一个又一个的割据势力,将边界线推到此地,意味着突厥以后难以为患了。
远处尘埃起,十面大纛(dào,军旗)次第展开,本地的民夫有些惊慌。
“安心做事!前方有戍主率一团人迎战!”监工的从八品下戍副松谨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