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将门打开,见吴勉一手挽着一个包袱,一手提着一盏小灯。
“你怎么来了?”
她记起马氏说的那些话,低垂着头,不看吴勉。
吴勉将那包袱递给月牙儿:“你娘的丫鬟下午来过,见你不在家,托我把这个给你。”
他手里那盏小灯,洒下一片暖黄的光,照着那包袱。
月牙儿解开包袱一角,是些碎银铜板、还有饰。最上面的那支金钗,是她白日去曹家时,马氏鬓上簪的哪一只。
“你娘托我转告你,她只有这么多钱。你若是实在想开店,就随便找个便宜地方租下来。若是不成,还是听一听她的话。”
月牙儿将那支金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半响,呢喃道:“是我不好。”
她听见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月牙儿抬,气鼓鼓的望着吴勉。
“没什么。”
“你笑我是不是?”
“不是。”吴勉眼眸低垂,灯影轻晃:“我只是想,能遇见你这样好的女孩子,是我之幸。”
他的口吻,是很认真的。目光澄澈,像常伴月光的那抹微云:“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月牙儿,你我是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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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糖龟
清风拂面,月牙儿心里无端腾起一朵薄薄的云,飘来荡去。
头一次,她现她竟然词穷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吴勉的音色微微有些低沉,被风送入她的耳,听着痒痒的。
“自你之前,每一个人都同我说,你就好好卖你的果子。到了年纪,就娶个媳妇,生许多孩子。什么读书、功名,都是你痴心妄想。”
“他们的说得多了,我几乎真的信了。直到那一日你推着我到先生面前,我才现原来我梦的那些事,并不是那样遥不可及。”
天黑黑,他手中那盏灯照出两人的影子,轻轻地摇曳,朦胧如梦。
“你自己劝我的那些话,难道不记得了吗?”
吴勉上前一步,眉心微动,声音越低沉,细语呢喃道:“一起去看更远的天地,不好吗?”
这话说出口,怪难为情的。他自己都像给烫了一下,调转小灯盏,试图快逃开。
然而转身的那一刻,一双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吴勉因而回眸,忽然颊上一凉,触感柔软温存。像蜜蜂偶尔落在花间一样短暂。
月牙儿踮起脚尖,声音娇娇的,很好听。
“谢谢你,我会加油的。”
言罢,两扇门乘着风一打,将他关在外头。
后知后觉的,吴勉瞪大了双眼,恍然置身梦中。
只是,梦里听到的“加油”这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后来,当月牙儿去给唐可镂送贺年点心的时候,唐可镂忽然问:“萧丫头,‘加油’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听他这样问,月牙儿一惊,支支吾吾道:“这……先生从哪里听来这个词?”
唐可镂大刀阔斧坐在太师椅上,接过月牙儿送来的点心:“吴勉那小子这几天把同窗的人问了一个遍,专问‘加油’是什么典故。可谁都不知道,他又跑来问我,我也没听过啊!这小子打哪儿听来这个词,真真奇了怪了。”
月牙儿咳嗽一声:“额,我好像听说过这个词。”
她解释道,说是从前有一个地方官,喜欢鼓励年轻人读书,又怕贫苦人家的子弟因没钱买灯油误了功课,便要府衙衙役每夜提着一桶油上街。衙役提着油桶在街巷溜达,看到哪一户读书人家灯影黯淡将熄,就给那人的油灯里添一勺油,口中喊道:“大人给你加油。”
听罢,唐可镂恍然大悟,感慨道:“这大人真是爱护读书人。”他疑惑的看一眼月牙儿的脸,关切的问:“是不是我屋子里碳火太足,热得慌?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是挺热的。”月牙儿将笑意压了下去,请唐可镂用点心:“眼看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打年糕,我就自己做了些年糕来孝敬先生。”
足足两大包点心,用绳子捆住。上方的那一包,中间夹着一张红纸,印着金色泥章:一朵杏花下,是个“萧”字。唐可镂拆开一个,就着日光一看,只见一整块长方形的糕儿,呈红褐色,光泽诱人。被木印按成一只龟的形状,四角印着福禄寿喜和梅花儿,看着就很喜庆。
他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大忍心扯下一角。然而这糕儿闻起来香喷喷的,勾得唐可镂忍痛想掰一点儿吃。
还没纠下来呢,月牙儿忙道:“上头这块整的是用来做礼品或祭品的,下面那一包才是切成小块能够直接吃的。”
她上前,三下五除二将红纸包解开。
里面的糕点分成两个小包,是用白纸包着的,包装比上头那红色要来得简洁,只在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杏花红印,上刻一个瘦金体的“萧”字。打开来看,尽管都是相同的颜色,却是两种吃法。一种是片糕,瞧着就是从那块整的糕点上削下来薄薄得一层,吃起来很方便;而另一种也是薄片,不过被热油炸过,糕面上隆起大大小小的泡儿,用筷子一戳,有轻微“咔嚓”声,煎至酥脆的糕片立刻破碎一个角,露出里面的空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