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霖面色渐冷,不过短短一日时间,这里就死了这么多人。
不远处有两道人影从门内出来。
瘦小的女子跪在地上拉着前头的人哭求道:“大夫……大夫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吧,救救我夫君,我给您磕头了。”
前头的灰袍老者鼻间覆着一块粗麻布,苍老的眼底露出一丝不忍,却是狠心挥开她的手说道:“吴家娘子,你夫君怕是救不活了,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大夫,求求你了,再看看吧。”那吴家娘子声泪俱下,无助地乞求着。
老大夫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说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现在哪还有大夫敢来平安巷看诊?也就老夫我还肯随着你来看看。”说罢,也不再理会她,转身匆匆离开。
吴家娘子听了一席话后号啕大哭,跌跌撞撞地又回了屋子里。
老大夫从巷子里走出,见到长霖背着池鱼站在前头就是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道:“两位可是要去平安巷子里头?”
长霖点头,但看老大夫怎么说。
老大夫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番,眉头拧成了麻花状,说道:“老夫看你们不像本郡的人,外头来的吧?可不敢进去里头啊,这平安巷里的住户都害了病,瞧着啊…像是、像是疫病。”
“老人家何出此言?”长霖将池鱼缓缓放下,抻着她站定,这才向老大夫作了个揖,缓声询问道:“实不相瞒,我前日来此,平安巷里家家户户还好端端的。”
“嗐,这说来也是邪门。你前日来的……”老大夫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不正逢老孙头出殡的日子吗?”
见长霖点头,他一拍手掌,说道:“你知道?那就得了,可不正是那日出殡归来后生的事嘛,当日那些帮忙送葬的人回到家中就了高烧、病倒不起,夜里有两个就已经熬不过去死挺了。”说完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满脸纠结地说道:“你们知道还生了什么事吗?”
池鱼在边上听得聚精会神,见这老头临到这时候还卖关子,急道:“哎呦,老人家你倒是快说啊,知道了还用问你吗。”
长霖轻瞥了她一眼,颇为无奈。
老大夫脸上露出几分诡异之色:“那天夜里,老孙家的媳妇儿生啦。你们之前是没见着,孙家娘子那副样子甭提多吓人,身子骨瘦得就剩一副骨架子了,偏偏那肚子大得很,老夫当时就断言这孩子生不得,若是强行生下,准得一尸两命,谁料,这孙家娘子不仅活过来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说罢,他又是一阵的唏嘘。
长霖敛了神,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划过了一丝了然之色。
听老大夫这么一说,他已经明了七八分,想来有问题的不是孙大柱,而是他的娘子,难怪那日他没有察觉到疫鬼的踪迹,这孽畜定是借了孙家娘子的肚子掩住了自己的气息,如今那孙家添的孙儿十有八九是那借胎投生的疫鬼!
老大夫叹息道:“唉,就这两日,平安巷里一个接一个病倒,老夫我得趁着疫病还未大肆传染带着家人离开这里。对了,这事若是上报到朝廷怕是要封城了,你们也莫要逗留,早些离开吧。”
谢别了老大夫,长霖回身看着池鱼说道:“前方凶险,你就留在这里等着你爷爷前来寻你吧。”
池鱼看了眼自己受伤的小腿,虽然知道自己跟着他有些拖后腿,还是不免担忧道:“上神你一个人能行吗?”
长霖顿了下,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放心吧。”
她点点头,倚着墙慢慢向着外头挪,“那我离远一些。”免得一会生了打斗受到波及。
长霖微微颔,笑意未减,直到她慢悠悠挪到大街上,这才转身朝老孙家走去。
老孙家在巷子尽头处,这一路来听了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到了瓦舍口门听到里头婴孩咿呀哭啼声,徒然变得怪异分明。
孙大婶正在院中舀水,见着门口的人影顿了顿,佝偻着身子走过来。
“请问找谁?”老妪声音低哑得很。
长霖没作声,目光在她身上扫过。那日送老孙头出殡时他匆匆一督,这老妇人还是半老徐娘的模样,眼下头已经全白,根根干枯凌乱的搭在眼睫处,遮住那双苍老褶皱的眼睛。
孙大婶见他没回应,幽幽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准备回屋去。
长霖对着她的身后虚化了一道淡光,与上次孙大柱经过他身侧时迸的淡光一致,只是这回那缕光束没入孙大婶身上时,她脚步微微一滞,侧头睨了一眼门外,才缓缓进了屋子。
长霖不再迟疑,人在原地化成了虚影,再出现时已经站到两间屋子中央。
屋子里传来一阵异动,紧接着里头走出三个人拦着门口,其中一个正是刚进屋不久的孙大婶。
另外两个,一个是孙大柱,另一个则是那孙家娘子。
这三人无一不是瘦骨嶙峋,尤其那孙家娘子,青白的皮肤裹着根根分明的骨头,像个纸人似的。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民宅?”孙大柱面无表情盯着长霖看。
“活死人。”长霖没回答他,反而看着他们淡淡吐出了三个字。
三人闻言,空洞的瞳孔俱是一缩,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孙家娘子忽地转身进了屋子,匆匆抱起床上的婴孩,打开屋侧的窗户,准备从那儿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