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回头继续敲打衣服。
这里全是帮派成员们的家眷,毕竟和季明里相处不多,平日里见到他都有些发怵,这会儿有季明里在后面坐镇,大家顿时也不敢聊天了,赶紧洗完衣服走人。
不多时,人便走光了,只剩季明里和安玉还在河边。
显然安玉从未干过这种粗活,棒槌用得极不熟练,每敲打一会儿就要停下喘气休息。
眼见太阳快要落到山下,安玉才勉强拧干第二件衣服。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怕是得洗到明天日出。
季明里抬手挥开在脸前乱转的蚊子,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过去蹲到安玉身旁:“你去歇会儿,我自己来洗。”
安玉刚从水里拎起第三件衣服,浸满水的衣服很沉,水哗啦啦地往下掉,安玉拎得格外吃力。
把衣服扔到石头上,安玉喘了口气说:“还剩很多衣服。”
季明里看了一眼安玉。
那张脸被霞光照得轮廓明显、线条清晰,卷翘眼睫下的黝黑眼眸宛若一潭深泉,叫人情不自禁地望进去、陷进去。
季明里有片刻的失神,人都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季明里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也不例外。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闭了闭眼,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了几分。
他垂眼看向安玉的手。
那双白皙的手已经被水泡得泛红,指尖上生出明显的皱褶。
安玉的性格不娇气,身体却是娇气的,从方方面面体现出来。
“我洗快一点。”季明里拿过放在石头上的棒槌,将湿漉漉的衣服拖到自己面前,在石头上摊好,他低着头说,“你去后面坐着休息,我很快就洗完了。”
安玉说了声好,但没有动。
季明里没再理他,抡起棒槌熟练地敲打衣服,敲完一遍后将衣服翻了个面继续敲打。
季明里出身贫苦人家,虽是家中独子,但母亲因他难产而死,父亲在他八岁那年过劳病倒,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六年,他小小年纪便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不仅要照顾自己和生病的父亲,还要想方设法干活挣钱维持家中生计,洗衣做饭于他而言是在简单不过的事,难的还是出去挣钱,没有渠道不说,好不容易干完活还可能讨不到工钱。
以前太苦了,季明里很少回忆,也很少对其他人诉说从前。
安玉蹲在一旁抱着双膝,倒是看出一些端倪:“你貌似很熟练。”
季明里头也没抬:“熟练什么?”
“洗衣干活。”
季明里嗤笑一声:“干多了就熟练,干少了就不熟练。”
安玉歪着脑袋,下巴搁在膝盖上,语气疑惑:“你不是帮主吗?”
“我又不是生来便是帮主。”季明里把衣服放进河水里冲洗几遍,扔回石头上重新敲打,“我在成为帮主前,还不是得到处干活挣钱过日子。”
安玉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季明里敲打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安玉:“好奇?”
“嗯。”安玉诚实地点头,“我很好奇。”
“无可奉告。”季明里低头继续敲打衣服,“好奇也给我憋着。”
安玉一下子不说话了,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空气里只有水流涌动以及风吹树叶的声音。
季明里洗好衣服拧干扔到边上,还是觉得空气太过寂静,转头看去,只见安玉依然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但头低着,一只手拨弄着石头缝里的小草。
也不知怎的,季明里居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脱口而出:“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