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有一個小孩特別的可憐,看著也就和楚修一般大小的年紀,兩條袖子都已經扯壞了,露出兩條蘆柴棒一樣的小細胳膊,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因為太瘦,所以兩隻眼睛大得嚇人。
他好不容易從大人的腿縫裡面擠了進來,一把就抱住了姚蘭的大腿。
「大娘!大娘我要餓死了!求求你給我一口吃的吧!大娘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了!」
說著這個孩子不管不顧地跪在地上,砰砰地就給姚蘭嗑起頭來。
姚蘭什麼時候見到過這種事情啊,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正好剛才吃飯,她蒸了一鍋菜糰子,一家人還吃剩下了三個,被她放在包袱裡面背在身上,她回手掏出來一個,一把塞進了那個孩子的手中。
「吃吧孩子,快吃吧!」
關嵐一看,事兒壞了!
不是她狠心,或者是心疼這點糧食,而是面對著這麼多眼睛已經餓紅了的難民,只要是露出來丁點吃的,那必定會引起暴亂。
果然,看見了這個菜糰子,圍過來的那些人的眼睛立刻都紅了,還沒等那個孩子把這個菜糰子塞進嘴裡,旁邊的一個男人就一把搶了過去。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人都把手伸了過來,開始搶奪那個菜糰子,而更多的人則是盯上了姚蘭身後的那個包袱,有幾雙髒兮兮的手已經扯住了她的包袱。
包袱瞬間被扯了個稀碎,菜糰子和剩下沒用了的糠灑了一地。
「啊!」
姚蘭發出了驚恐的尖叫,那些人的指甲又長又尖,她的胳膊和臉上都已經被劃出來帶著血絲的口子了。
關嵐眼疾手快,把馬上就要被眾人踩在腳底下的那個男孩拎了出來。
「抄傢伙!誰敢搶東西就往死里打!」
關嵐的話音一落,所有康村的村民和關水生一家都把傢伙事兒抄了起來。
但是姚蘭包袱裡面掉出來的那些糧食已經把這些好幾天都沒有吃過東西的難民刺激的失去了理智,不顧康村這些人手裡面揮舞的鋤頭搞頭,不要命地沖向他們裝著糧食的車。
關嵐的手裡面拿著一根木棒,只要誰靠近他們家的驢車,她照著胳膊或者是大腿就是一棒子。
她擊打的地方十分有技巧性,挨上這麼一下子之後,那些人就會失去戰鬥力,還不會傷及他們的性命。
都說誰來搶糧食就下死手,但是面對著這些面黃肌瘦,明顯都是逼不得已的鄉親們,誰又能真的往死里打呢。
當關嵐又一次舉起手中的木棍想要敲下去的時候,她的肚子裡面忽然傳來一陣絞痛,痛得她臉都白了。
這種痛感熟悉又陌生,上一世的時候,她每隔一個月都會經歷過一次。
但是陌生的是,這痛感比上一世的時候要強烈十倍都不止,一疼起來讓她的手都軟了,呻吟一聲捂住了肚子。
那些難民哪裡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立刻就有三個人沖了過來,其中一個人對著她的頭就是一棍子,而另外兩個人的目標竟然是她家的那頭驢。
電光火石之間,一把重刀從天而降,劈飛了砸下來的木棍。
「都住手!前面不遠就是陵陽城,陵陽城的太守楊春風令我出來接難民進城,若是有人聚眾鬧事兒,搶奪他人財產,就地正法!」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關嵐的耳邊炸響,關嵐抬頭,看見曾經救過她一次的那個秦校尉騎在高頭大馬上,於逆光之中站立,手提重刀,五官深邃,宛若天神降臨一般,睥睨著這幫躁動的難民。
秦校尉的軍威震懾住了難民,他們不再企圖搶奪康莊這些人車上的糧食,而是都激動的跪倒在地,有好多女人都已經是泣不成聲。
「青天大老爺啊!快救救我們吧!」
「我們已經三天三夜沒吃飯了!」
「求你收留我們吧!」
秦校尉對著他們點了點頭:「你們放心,楊大人已經開設了粥棚,專門就是救濟你們這些難民的,只要你們遵守秩序,不擾亂陵陽城裡面百姓的生活,那麼絕對有吃有喝。現在你們隨我走吧。切記不可擁擠!」
經歷了這麼久的黑暗,如今這些已經在路上漂泊了好幾個月的難民終於看見了希望,哪裡還有不聽話的道理,都是自己開始就整肅秩序了。
秦校尉的視線向下移到了關嵐的身上,嚴肅的臉上忽然就帶上了一絲笑意:「小兄弟咱們又見面了!咦?你的身上怎麼有血?是不是受傷了?」
關嵐僵著臉笑了一下,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褲子:「沒事兒!應該是蹭上的別人的血,您先忙,我們跟在後面,這就進城了……」
關嵐的話還沒有說完,秦正忽然哭嚎著就撲了過來:「二弟!二弟真的是你!你居然沒有死哇!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秦荊和關嵐的身體同時僵了一下,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撲過來的秦正。
姚蘭也哭嚎著撲了過來:「二弟!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其餘的鄉親也都圍了上來,孫岩和孫磊衝上去,給了秦荊一個大大的熊抱,一邊抱還一邊捶,咣咣的那一種。
關嵐已經被擠了出來,站在外圍和關半山、關水生一家面面相覷。
關水生輕咳了一聲:「那個……大侄女啊,你看起來和女婿怎麼不太熟的樣子啊?他……他還叫你小兄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