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显峰眼神微动,他没有说话,只有握着弓箭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些。
大梁,京城,将军府。
窗前站着一个年约六十岁上下的男子,他的两鬓已是全白,但身形依旧笔挺,从背后看仍是显得十分冷峻。
他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身上一暖,有人从身后将一件披风为他披在了身上。
他不曾回头,唇角只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握住了覆在他肩上的手。
“夫君,你在想什么?”身后的女声温婉如水,她虽已是年近五十,但声音仍是十分轻柔动听。
“我在想北境,在想北境的战事。”周远之转过身来,向着那女子看去,借着窗外的月光,眼前的夫人肌肤细腻,面容秀雅,让人观之可亲。
“三皇子不是在那吗?”
“三皇子到底还太过年轻,我总有些放心不下。”周远之说着微微皱了皱眉。
“你莫非还想再去北境,去和……完颜震庭打仗?”女子的声音轻颤,有些艰难地吐出了那一个名字。
周远之无声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人有许久都不曾出声,直到一记轻快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两人回眸看去,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走了进来,她肤色白皙,身形窈窕,周身上下满是女儿家的娇柔,一瞧就晓得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千金小姐。
“爹,娘,你们再说什么呢?”少女的声音犹如银铃一般,随着她的走近,就连屋子仿佛都被她映照得亮堂了几分。
“臻儿,”沈归仪连忙收敛了心神,她唇角含笑,伸出手挽过了女儿的胳膊。
“臻儿,你来得正好,爹爹再过几日要带兵驰援北境了,你留在家里照顾好你母亲。”周远之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女儿的顶,叮嘱道。
“爹爹,您怎么又要上战场?”周臻臻一惊,当下就是着急了起来,“皇上都允许您留在京城养伤了,再说北境还有卓哥哥在……”
周远之摇了摇头,打断了女儿的话,“三皇子是军事奇才,但与大燕人交手的经验不足,我要去助他一臂之力,”说完,周远之十分怜爱地看着女儿,轻声哄道,“等爹爹去和三皇子一道将大燕人彻底赶跑,好不好?”
周臻臻着急地跺了跺脚,又去央求母亲,“娘,您劝劝爹爹,爹爹平日里最听您的话了,您不要再让他回北境去!”
“臻儿……”沈归仪心里一片哀伤,只轻轻地喊了一声女儿的乳名。
回到闺阁,丫鬟鹂儿见周臻臻脸色不好,只迎上来小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爹爹要回北境打仗了,”周臻臻神色失落,在锦凳上坐下,眼圈红红的开口,“爹爹年纪大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一身都是伤,他,他怎么还要回北境啊……”
“小姐,大将军心系北境的战事,您劝不动的。”鹂儿为周臻臻倒了一杯茶,温声劝道,“况且之前康将军战死,大将军心里一定耿耿于怀,就更想回北境为他报仇了。”
周臻臻蹙着眉,接过茶水却也喝不下去,见她呆,鹂儿也不曾说话,只默默地陪着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臻臻终是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上。
“鹂儿,你说两国为什么要打仗呢?这场仗又要打到什么时候?”周臻臻低下了眼睛,莹润的脸蛋在烛光的照耀下越显得皎洁似玉,“若爹爹这一次再被大燕人捉去,还会有完颜显峰那样的人愿意放走他吗?”
“小姐,可千万不要再提起此事,这件事可是将军的耻辱啊。”鹂儿赶忙开口。
“我知道的,”周臻臻坐直了身子,她有些出神地看着桌上的蜡烛,脑海中却浮起了一张高鼻深目,英武凌厉的面容。
“小姐,小姐?”见周臻臻半晌不吭声,鹂儿小心翼翼地唤道。
周臻臻回过神来,许是烛光的映照,她的脸颊微红,有些赧然地说了句,“鹂儿,你在喊我?”
“是啊小姐。”鹂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周臻臻有些心虚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避开了鹂儿的目光,“我没事,我只是在想,那个完颜显峰救下了爹爹,大燕人也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他。”
“小姐是在想这个呀?”鹂儿笑了,“小姐别管这些,反正大燕人都不是好东西,由着他们自己人打起来得了。”
周臻臻绞着自己的手指,眼睛里浮起一丝忧伤,“我听说大燕人说他是叛贼,再也容不下他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这个完颜显峰也是咱们大梁的劲敌,要奴婢说,兴许大燕人已经秘密将他处死了,这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
“什么?”周臻臻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心惊肉跳,她的脸色慢慢地苍白下去,犹如呓语般的吐出了几个字来,“他真的……会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