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头啪啪大了一顿,泄了被汪先重怒骂的冤枉气,做出一副横铁不成钢的表情道:“齐大夫你是不知道,这些都是刁民。白白在大牢中白吃白住,让我们伺候着,偏偏家里舍不得一钱二两的银子,不给他们赎身,镇日里鬼哭狼嚎,只管叫穷叫冤呢。我呸,这些穷鬼,谁还想多留着他们不成?舍不得银子,那就好好吃吃鞭子。”
齐修平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被陈浣纱拉住,对他摇了摇头。他才想起这次来本来就是费了一番力气来救陈善的,陈善还在牢中,先把这事办了再说其他吧。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不忍心地劝住了老王的鞭子。
走到走道转弯的地方,王头停下来,指着这排最末那监狱,道:“就是这里,你们进去吧,给你们一刻钟,说完了跟我出去。”
“多谢王头。一点茶水银子不吃敬意。”陈浣纱微微一笑,示意曾源塞给他一锭银子。王头满意地走了。
陈善在牢房里坐立不安,偏偏腰上被踢到的那处钻心刺骨的痛。汪先重一走,他就扶着腰在牢房里转起了圈子,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担心酒楼,一会儿担心妻女,一会儿又害怕自己进了便出不去,胡思乱想中,听得门外传来声音,扭头一看,却是几个熟悉的身影。
陈善惊喜道:“致远兄、浣纱,你们来救我了吗?”
陈浣纱没想到他爹只消失半个时辰不到,便憔悴了这许多,见他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痛苦之色,急忙请齐修平帮忙把脉。陈善见到友人和女儿,心里安心了许多,一面让齐修平看诊,一面询问详情。
陈浣纱捡着重要的说了,干股的事情也没瞒他。
陈善听着自己明日可以放出去,心里欢喜,听到干股一事,却心里一痛,深深叹了口气:“如今这样的太平盛世,怎的安安分分做生意还这般难?同行相欺,官府争利,只因我无权无势,便可被随意安上罪名,一瞬间投入监狱;只因你愿意献上酒楼利益,便挥挥手,放我出狱。当官的不为民着想,反而从百姓手中讹钱,这世道,还有公理吗?”
齐修平默然不语,脸上的表情却很沉重。大启立国上百年,从战乱中走人和平,天下渐渐繁盛,然而多年承平下来,官员们却似乎一日日缺少从前清廉爱民的气节。旻丰城物阜民丰,历任知县任期谁不捞个钵满盆满,如今这曹大人,仍然没能逃脱这恶性啊。
这边两人长吁短叹,那边陈浣纱却没啥反应。这事对她来说真没啥好奇怪的,官商勾结,贪墨、仗势欺人,哪一个朝代没有?只不过如今这事是生在陈家,牵扯到她的利益,她才不过打起精神来应付。失去酒楼的利益固然可惜,但她们手上既无权利,身边也没有富贵亲朋,不拿出好处,怎能叫知县大人帮她?
陈浣纱低嘲,抬起脸却扬起一抹笑意,对陈善道:“爹爹何必如此伤怀,只要你能洗清清白,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福气了。银子是永远也赚不完的,少了这三成,我照样可以从别处赚回来,爹爹就安心吧。”
齐修平无奈一笑:“傻丫头,你爹爹伤心的哪里是银子。”这样一说,到底气氛还是轻松了下来。
陈善也笑道:“说起来还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既要为酒楼操心,如今还要与知县大人谈交易,受累了吧?你娘没被吓到吧?你妹妹们呢?”
那些忧国忧民的情绪暂且放下,陈善想起了受惊的妻女。陈浣纱安抚了一番,道:“爹爹,大人说明日便能放你出狱,今晚就委屈你在大牢里呆一晚了。等会我会送被褥吃食过来,这些银子你留着,有什么事情也好打点。”
曾源把银子拿出来,一直在左右张望。陈浣纱心知他心中记挂着曾术,因问道:“爹爹,怎地不见阿术,周大哥他们?”
陈善忙道:“哎呀,看我这记性。忘了跟你们说,他们几个就拘在转弯那边第一间,你们快去看看。务必把他们也一起救出去。”
齐修平把完脉,对陈浣纱道:“你爹爹身体没有大碍,回去用药酒揉一揉便好了。你去吧。”
陈浣纱便带着曾源往那边走去。
从了监牢,少不得又把狱卒打点了一番,确认陈善几人不至于吃亏,陈浣纱便跟着齐修平坐上马车回家。
监狱门外墙边,汪先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冷眼看着陈浣纱几人神情轻松地上了马车,嘟囔道:“明日定让你们笑不出来。”
第24章反复
第二日一大早,陈家后院角门套起马车,洛行书驾车,陈娘子并陈浣纱领着小六小七坐在车厢里,准备了糕点好茶,往县衙接陈善几人归家。
马上行到县衙,陈浣纱先跳下马车,等洛行书拿来马凳,她在下方候着,扶着陈娘子等人下车。县衙外头已经围满了百姓,今日是陈善的案子当堂审理之日,百姓们多是来看热闹的。
陈家的马车一到,有常去酒楼的熟客便凑上前来,打招呼,询长道短,话里话外的透着一股打抱不平的气概。陈娘子体弱,陈浣纱只让两个小妹妹一左一右依偎在她身边,自己站在前头,脸上带着忧伤又坚强的笑容,一一有礼的回复熟客们的关心并表示了感激之意。这妇孺弱小之态,不免引起旁人的恻隐之心,百姓们窃窃为陈善鸣不平。
陈浣纱低下眼睫,掩住眸内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