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浣纱淡淡笑道:“这世上之事,总是难以预测。昨日酒楼败了,今日酒楼又好了,不过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算不得什么惊奇之事。我虽有一身厨艺,到底不及齐大哥珠玉在前。这三年,想必大哥过得也十分精彩吧?”
齐长蒲凑道:“是呀,大哥,你快多给我们说说你的事情,我可好奇得紧了。”
齐长岐看了他一眼,眼里快闪过一抹情绪,他笑道:“你如今长大了,正是对外头好奇的时候,恐怕心里想的不是听我说,而是自己去历练一番吧?”
齐长蒲叹道:“大哥最懂我!可是爹爹不知怎么想的,总是说我年纪还小,没学到他七成本事,不许离家。你们都知道,爹爹的医术,全旻丰城再找不出第二个能比肩的出来,我又没有大哥聪明,恐怕再学十年才有可能到他一半的水准呢。这明明就是不让我出去!”
陈浣纱笑道:“可见齐伯伯是知道你猴性儿,怕你在外头吃亏呢。”
齐长蒲斜瞟了她一眼,倒也没说啥。他就是喜欢这样直来直往的性情,一个人的心才拳头大,能装下多少心事啊!想想就替那些人累得慌!
“大哥,你说呢?”
“……呵呵,你前头说错了,浣纱妹妹才是最懂你的人。”齐长岐长睫一掩,遮住眼中的情绪,笑了笑,才抬起头一脸打地看向齐长蒲。
陈浣纱一直暗暗观察着他,看到他这一刻的表情,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这人好像全身都是秘密,而且确实有一颗玲珑心,转换话题的本事真不一般。
齐长蒲齐长蔻跟他比起来,真不像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过得一会儿,后厨洛行书匆匆走过来,见花厅中陈浣纱正招待着客人,便在厅堂外停下来。
陈浣纱正对着大门,很快就看到了他,招招手道:“行书,有什么事?”
洛行书目不斜视地走到她身前两步的距离站定,微微点点头算是行礼——这人自第一日来似乎就不太懂得礼仪,对人总是淡淡的,但说他目中无人吧,有时候他不经意间表现出的行动又让人觉得他是训练有素的,就如此刻,陈家众人都已习惯,他用手比划了两下,看向陈浣纱。
陈浣纱道:“你说孙师傅研制出了的点心,让我去尝尝看是吗?”
洛行书点头。
陈浣纱对齐家兄弟邀请道:“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齐长蒲跃跃欲试,他最喜欢品尝桂芳酒楼研制的菜式点心了,碰到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但这次是陪着他哥过来,因此只期待地看向他大哥。
齐长岐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陈浣纱道:“这算是陈家秘方了吧,我们去合适吗?”
陈浣纱到没想到这一点,愣了半秒才摇摇头:“没事。若这么容易被人掌握,也就不能称是秘方了。再说,我们两家还是合作关系呢。一起去吧。”
齐长岐微笑着点点头,很有风度的让到一边,与刚好抬起眼来的洛行书对了个正着。
洛行书眼眸缩了一下,露出一丝惊异之色,但很快掩去。
齐长岐淡淡一眼望过去,友好地对他笑了一笑,便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洛行书心底骤然一紧,左手食指轻轻弹动了一下,长袖落下来,遮住了他细微的动作。什么也没有生,他面无表情地跟在陈浣纱身后。
后厨里喜气洋洋,连一贯喜欢装老成的曾术也满脸喜意。见到陈浣纱等人进来,孙不长老脸彷佛年轻了几岁,眼中暗藏自得,对陈浣纱施礼道:“东家,这是刚出炉的雪花云片,你尝尝?”
陈浣纱笑眯眯地,鼓励地看了他们一眼,道:“这么快就有作品,你们都费心了。这是齐大夫的长子,齐家大郎,今日正好碰上了你们的作,我请他们也来尝尝鲜,你们不介意吧?”
尊重为她工作的每一个员工,这是陈浣纱尽量来做的事情。
孙不长因着药膳的事情,与齐大夫也有过几番接触,对陈齐两家的关系心里有底,因此很有风度地道:“当然不介意。阿术,给齐家大郎、二郎拿两套盘碟出来。”
曾术跟齐长蒲一同向周斌学艺,彼此颇有几分师兄弟的情谊,高高兴兴地准备了另备了两份点心供他们试吃。
孙不长指着案板上三个瓦光铮亮的青瓷小碟,带着期待和炫耀的心理,慎重道:“东家,齐家大郎、二郎,请品尝!”
陈浣纱没有急着动筷子,先洗洗观察了一番。
只见巴掌大的青瓷小碟上面,寥寥六片削薄晶莹的白色花瓣儿,每一片花瓣尖角向内卷起,好似刚从含苞的状态盛放开来,花瓣还不得完全舒展,花心处,一丛嫩黄带翠的花蕊簇拥在一处,鲜活的一点亮色衬托得周围的花瓣愈显得出尘脱俗。花瓣下方,还有一丛细细纷纷的白色棉絮状的东西,似乎是一堆蓬松的积雪,无论近看远看,都像一幅工画。
陈浣纱赞叹道:“不说味道如何,但看这色、这形,已经称得上是精品了。阿术的刀工精进到如此地步了吗?”
曾术嘴巴快咧到了脸边上,但语气里还是故作老成:“凑巧雕刻出来的,我还得好好学呢。”
孙不长斜睇了他一眼,心里非常欣慰,但怕他骄傲,只稍稍夸奖道:“这小子还算勤勉,天分也不差,就凭这手雕工,我敢说,没有二十年手艺的,恐怕也比他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