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劝人不住,陈娘子心内如焚,只偏头过默默流泪。
陈善见状,忙俯身察看:“丽娘,是旧疾作了吗?你别怕,我去给你拿温水来。”说着就要起身。
陈娘子忙拦住,泣道:“官人且住,妾身无恙。只是妾身不忍官人劳累至此,心内愧疚难安,难忍泪意。官人,妾身有一言,请你听一听吧。”
陈善忙道:“何至如此!你有话便说,我都听你的。”
陈娘子泣道:“为我这病,家中散尽家财,如今还连累官人日夜看护,不能安枕,妾身是陈家的罪人,拖着一副残破病躯,不能为陈家开枝散叶,若还连累官人身体康健,只有一死以谢罪!”
陈善大惊,继而大恸,也流泪劝道:“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你我结缡十六年,从未红过脸。你为我生养了七个女儿,个个娇憨可爱,这是我陈家的福气,我欢喜不及。你的身体都是为我累垮的,我一定要请医延药治好你。你别丧气,我去睡就是了。如今你在病中,一切以身体为要,再莫如此郁郁寡欢,对身体康健无益。浣纱她们也会担心。”
陈娘子见陈善听劝,便收起了眼泪,点头应是。
陈善投了帕子,给她擦拭干净,自己也洗了把脸,两下里安歇下来。
陈浣纱在门外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脸上淌起了两条小河,纯被感动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患难与共,互相为对方着想的夫妻。前二十六年,她看多了虚情假意,久病被弃,她能来到陈家,就是因为她爸妈干架,殃及她这小虾米,被飞刀命中动脉,被迫结束了青春年华。
陈浣纱本来是想来看看陈娘子,顺便请她爹帮着生把火——她来到这里才七天,前面忙着收集信息,生活技能还没来得及提升。小六睡得太晚,肚子饿了,非要她找吃的。厨房里有馒头,却是冷的,她怕小孩子吃了不消化,才过来试试,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抹干净脸上的泪,陈浣纱决定,她一定要帮助陈家脱离赤贫状态,早日致富奔小康!
第2章困境
陈浣纱听了便宜爹娘的对话,心下感动,待屋里没了动静,她悄悄地退回前院厨房。
厨房里有个蒸笼,里头留着几个杂面馒头——这时候的包子不叫包子,叫做馒头,馒头就是蒸饼,也叫炊饼,陈浣纱转了一圈,只见厨房靠墙的木架上稀稀落落放着几把青菜、一条大个儿冬瓜、半框带皮竹笋、一兜菌菇;墙角架板上有半包白米,一包小麦、十斤糯米;墙壁上挂着十来条各色腊味,有鸡肉、鸭肉、狗肉、牛肉、猪肉;缸里还养着数尾活鱼;灶台上油盐酱醋等各色调料若干。
陈浣纱看着这满目食材,不由得摇了摇头。
别看厨房里有余粮,就以为陈家日子还过得,这些可都是桂芳酒楼最后的家底。
从原主身体接收的记忆来看,陈家变得这样落魄,陈善要负绝大部分责任。桂芳酒楼是陈家祖传四代的产业,百年老店,也曾有过赫赫声誉和荣耀。可惜经过王朝更迭,旻丰城过了一段苦日子,经济萧条,酒楼收入严重缩水,展受到沉重打击,到陈善手中,已经空有虚名而名不副实了。
再有陈善天生一副急公好义好心肠,不是做生意的料。守成还行,要重振祖业声威却是为难他了。
他脑袋还算活络,知道自己经营不了,就做个甩手掌柜。招揽了一批酒保、茶博士、经纪人在酒楼内售卖,自己收房租钱并抽取少许红利。先几年凭着累积的家底和良好的人缘,生意还有起色,不然也不能养着瘦马——如今的陈娘子元丽娘,并生养下七个千金。
只可惜好日子过了近三十年便转了厄运,先是陈娘子连续生养伤到身体根本,虚症慢慢作出来;再有长期不管生意,不知酒楼已经人心涣散,内贼勾结外贼,竟然生生把生意做得一落千丈。伙计们一个个离开,陈善苦苦挽留,那些人却拿定了主意,不管他如何挽留都不肯松口应下,还是一个他好心收留的小子悄悄告诉他,城里其他酒楼练手开出绝好的条件,收买人心,挖他墙脚。陈善这才知道自己吃了暗亏。
有心找人理论,但对方财雄势重,双拳难敌四手,没找到半分便宜,反而让人趁火打劫,要逼他低价出售酒楼。陈善再善良再忍让,也不敢把祖业丢掉,只能日日苦撑。但,他实在不是经营的材料,根本没啥效果。
仅看着他能放心把自己全副身家交给外人全权管理,连个监管的人都不派,就知道他脑袋里装的是稻草!要不是他是她爹,陈浣纱真会哈哈大笑三声,为那些奸商的手段鼓掌——有便宜不捡是傻瓜!
一边琢磨着怎么生火,一边想着以后该怎么办。陈浣纱试了几次,才用火镰引燃火花。她往锅里添上水,把馒头撕碎,放到锅中煮,直到煮成烂烂的面糊,才用碗乘出来。从糖罐里挖了一勺白糖散在碗里,搅匀之后,把火熄灭,才端起粥碗回房。
“大姐!我好饿!是什么好吃的?”陈和纱眼巴巴地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手中的碗。
陈浣纱笑一笑,把碗凑到她鼻子下:“闻一闻,香不香?”
“真香啊,有白糖的香味。大姐,这里面你放了白糖吗?”陈和纱好期待,她年纪小小,嗜甜。
“就你鼻子灵。好了,起来吃吧,别洒在床上。”陈浣纱对撒娇孩子最没辙,尤其是她这几个妹妹,真是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孩子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