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浣纱一听,知道他话里有话,笑道:“长岐哥哥说什么呢,我岂是这样多心之人?其实,我见前儿衙门在征粮,便有这个想法,粮食都还存着,便有要交的粮税,全是用银子折的。便如你所言,咱们这么大一个酒楼,每日不知要吃多少粮食,当初理这粮庄,就是为了酒楼里自给方便,本是没想着做这个买卖的。如今更不能了。”
齐长岐释然道:“早知道妹妹必然有想法,倒是我多虑了。”
陈浣纱莞尔:“长岐哥哥是有心才是。”说罢,两人均是一笑。
又说了一些话,齐长岐要告辞。
陈浣纱诚心道:“长岐哥哥——”
齐长岐回头:“嗯?”
陈浣纱道:“若是回到这边,厨房里每日晚间都留有温热的饭菜,不丰盛,味道却还不错,你若有空,不妨去瞧一瞧。”她眨眨眼睛,好似是嘟嚷给自己听:“齐伯伯每日看过三四回,回回都要说这一句‘大郎这般晚还不回,定是渴了饿了也没人管的,上回瞧着又瘦了’。”
齐长岐对着门站着,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整个身影都柔和了许多。
“多谢!”
陈浣纱看着他的身影走远,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中看到廊下转角闪过一角深青色衣袍,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两父子可都是内敛的人呢。
齐长岐一定知道一些什么,或者参与了一些什么,陈浣纱不得不如此猜测。
战争并不如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在百姓们恢复往日的生活之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变故哗然而起。前线全部溃败,连秦将军的军队,也被敌人引入一处生死之地,坐困围谷,生死不知。
这样的情报一经通报朝堂,整个大启的天地都变了颜色。
十五万兵力的投入,源源不绝的物资支持,竟然换来这样一个惨败的结果。朝廷震怒,接着便是惶恐。
骁国的军队有这么厉害么?十万大军对阵十五万大军,对方缺衣少食,己方却是粮草兵马尽着最好的提供,这样还能一站惨败至如此地步?
大启承平日久,早已经被养尊处优的生活消磨了雄心与勇气的官员们都害怕了,动摇了,这样的骁国,还是大启能够抗衡的吗?
再有秦将军也被围困了,年轻一代最有才能的将军,如今生死不明,摸不准明儿,骁国占领的城墙上就有会有一颗崭的人头悬挂起来,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于是,顺其自然的,朝廷里面有了议和的声音。骁国要的不就是粮食银子吗,给他们一点就是了,国家安定才是最重要的啊。
圣上也动摇了,说实话,他接手的江山已经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盛世繁华到了极致,他向来是享乐惯了,酒色沉迷已经磨灭了他的意志,只要屁股下的皇位还在,管他战乱不战乱,生灵不生灵的,与其何干?
但这个时候,九王爷第一个站了出来,请战!
九王请战!
从来战无不克的九王,要请战前往前线,荡平敌寇!大启朝堂又晃了三晃。九王的言辞倒是情真意切,什么为国为民,死而无憾啦,什么男儿就要血染疆场守护国门啦,让文官们对他的品行用尽溢美之词也夸不完了。
十三王爷同样请战,但这话说在九王的后面,而且他不若九王征战经验丰富,故而圣上最终把退敌的任务交给了九王。
这些事情,陈浣纱直到得并不清楚,只是酒楼之中,消息难免灵通些,一些流言蜚语就慢慢的传了出来。
譬如九王与十三王不睦,九王目前最得圣宠,有望成为皇位正统传人之类的消息,陈浣纱听了两耳朵,便抛在了脑后。自来帝位最多争斗,兄弟反目啥的,这出戏不要太频繁哟。只是齐长岐来酒楼的时间,又如往常一般的多了起来。也不知是否上次跟他说的话有了效果,但他看起来,总算不是那么疲倦的样子了。
齐修平格外高兴,做起事情来越的风风火火。就在这时,桂芳酒楼里又生了一件大事。
齐长蒲消失了。
说是消失,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的去向,他只是留了一封信,不告而别了而已。
重点是,他走的地方,正好是齐修平最不愿意他去的地方——边境。
朝廷的境况如今百姓间也有流传,齐长蒲本来就是热血少年,不知道在哪里又停了一脑子的热血言论,索性跟着一个同窗一起,私自参加了军队,跟着九王带领的大队伍已经出了。
信被现的时候,已经出了两座城,而已经登了花名册的士兵,是无法私自逃离的。哪怕齐家现下就追上了他,也没法直接把他从军队中弄出来了。
齐修平当场便摔了一桌的碗,直呼“孽子”,眼里的担忧浓得可以淹死人,陈浣纱也不知如何劝导才好。
齐长岐上前劝了一句,谁知齐修平确实一反常态,冷漠甚至是愤恨地看了他一眼,再没说一句话,便把自己关了起来。留下齐长岐一个人站在满是瓷器碎片的房间里,眼里的火热一点一点的冷下来……
他嗤笑了一声,便恢复了往日的表情,好似无事一般,跟陈浣纱赔礼道歉,然后离开。
过不得三日,当陈浣纱清晨唤了车马准备去药庄里巡视一番,便看见齐修平的院子里,青色
大石板铺就的庭院正中,跪着一个直的身影,那人的后面,还站着一个更加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