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浣纱忍不住赞道:“好雅致的竹楼!不知这位茶寮的东家,是何许人物呢?”
齐长岐临风而笑,俊雅的面容在透过竹林疏落洒下来的阳光照射下泛出点点金光,面如朗月,目似疏星,神仙人物,大抵也便如此了。
“这便是我要带你见的人,见到他,你会大吃一惊的。”
齐长蒲好奇道:“我从这儿经过数次,怎的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座茶楼?这位东家必定是大哥你这三年内结交的吧?”
齐长岐道:“这间茶楼是三年前建的,因在城外,你未注意也是寻常。至于这个东家么,等会儿你见到便知道了。”
一路畅行到三楼,陈浣纱心中惊讶不已。这竹楼的主人,倒是真有能耐。竹楼细微处无一不透出精致和主人的用心,难得的是来往小二哥们个个容貌不俗,穿着统一竹青色服侍,轻手蹑脚,行动无声。
再往上走,便看到楼梯旁守着两名俊秀儿郎,劲竹一般挺的身姿,眼神沉静。见到齐长岐,两人同是露出微笑,无声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陈浣纱隔着轻纱帷帽打量两人,心道这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呢。
见到三楼的内部摆设,陈浣纱觉得她这才体会到何谓风流。
一样是满目翠竹轻纱,但房内摆设的一切,古朴雅致,别出心裁。占据半间房的竹榻,在临窗的位置摆着一条长案,案上香茶鲜果传来阵阵清香。
案旁跪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年轻男子,打扮与寻常男子不同,一头黑瀑似的头只两侧分出一缕用一个白玉簪子锁在脑后,白衣外头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
他姿态优雅地摆弄着手中玲珑小巧一只茶杯,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薄唇一勾,笑道:“阿岐,你们来了。这位女娘想必便是桂芳酒楼小东家了,久仰久仰。”
齐长岐与他行礼,对陈浣纱道:“这位是如意茶楼的东家徐无涯徐掌柜。”
徐无涯扑哧一声笑起来,那副仙风道骨的气质却冲淡了不少:“阿岐,别这般正经。我与你一般年纪,又与你相熟已久,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么?如小娘子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徐大哥吧。”
陈浣纱欣然从命:“徐大哥。”
齐长岐把齐长蒲又对对方介绍了一番,互相见礼,对陈浣纱道:“妹妹把帷帽取下来吧。”
陈浣纱也不习惯带着帽子跟人说话,只是到底是陌生人,不便直接见面。此刻听齐长岐一说,便依言而行了。这一露出容貌,徐无涯神色均微微一动,看了齐长岐一眼。
陈浣纱一笑,道:“徐家哥哥,我的来意想必你都清楚了,我便失礼一回,有话直说了。”
徐无涯亲切道:“妹妹果然直爽,倒跟我那兄弟阿射的性子相似呢。”赞许地一点头,他笑道:“妹妹既然快人快语,我也是一个爽快人。要放你爹出来,于我而言,确实不难。但你心中清楚,保你陈家一时可行,只要你的桂芳酒楼一直赚钱,这样的麻烦便不会断绝。我这人办事,从不喜欢事情做得不彻底,要管就要管到底。只是这样一来,原本不麻烦的事情,倒是有了几分麻烦。妹妹说,我这般付出,是值呢还是不值呢?”
陈浣纱道:“如今我手里,有价值的只有一个桂芳酒楼。这是祖宗的产业,对我家自然意义重大,但徐家哥哥既有如此能力,这酒楼恐怕不看在眼中吧?”
徐无涯笑了,一双狭长桃花眼眯成两弯月牙,活像一只修行千百年的狐狸:“妹妹这般说便是谦虚了。如今旻丰城谁不知道桂芳酒楼有都城酒楼也难以企及的厨艺呢,更何况妹妹的经营手段也是鲜得紧,假以时日,桂芳酒楼变成旻丰第一楼也未可知。”
陈浣纱心里一紧,他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徐无涯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品了一口,才道:“当然,这厨艺是妹妹的看家本领,酒楼是妹妹家的祖业。我虽仰慕桂芳酒楼大名,却不会干这断人生路、横刀夺爱之事。妹妹放宽心,我的条件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陈浣纱道:“洗耳恭听。”
徐无涯笑道:“听说你给了曹知县三成干股,却被以高家为的三大酒楼用八千里白银搅黄了。”
陈浣纱眉眼微动,这事如此隐蔽,才不过两日之隔,他便把双方的底线都打探清楚了,这个人不简单啊。
她道:“徐家哥哥果然神通,莫非,你要这三成干股?”
徐无涯一笑,温良无害:“妹妹误会了。我若要三成,岂不是与曹知县之流无异?我只要一成,便可保你家安然无恙。”
齐长蒲想要说啥,被齐长岐一个眼神制止。
陈浣纱没管旁人如何想法,她皱了皱眉,道:“一成?”
徐无涯肯定道:“一成。但不是你桂芳酒楼一成的收入,而是所有你经手的买卖一成的收益,如何?”
陈浣纱瞪大眼睛,道:“徐家哥哥说笑了,我一个弱质女流,打理酒楼是无奈之举,又如何再好做别的营生抛头露面。不如我一样给你酒楼收入的三成,确保哥哥的利益,如何?”
徐无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看得陈浣纱心底直骂。无奸不商啊,白瞎了他一身的好气质,果然美色就是用来骗人的么?
两个人沉默下来,各自喝茶看风景。齐长蒲是个急性子,这话冲到嗓子眼里多少回了,终于没忍住:“徐大哥,你为什么不接受浣纱妹妹的提议呢?三成已经是浣纱妹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你……你不能要求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