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大军回到了仰光。李献文非常高兴,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可没有莫子布这么清楚,历史上清军给了贡榜王朝的什么样的伤害和压力,因此心情一直非常紧张。
现在看到莫子布远征归来,还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简直是喜出望外。
“龙头,此一役之后,咱们的开基立业之根本,就稳了!”李献文很激动,以至于眼眶有些泛红。
“听说龙头要在河仙为大明的忠臣们,为大西军余部立庙,不知道。。。。。”
莫子布把主李献文的双臂,也有些感慨的说道:
“姐夫,你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茅麓山上小李王,白帝城中文铁庵,所有夔东十三家的豪杰,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错事,我都要为他们立庙。
让他们这些不屈服的豪杰,在这天南河山里,神魂与晋王殿下,黔国公他们相聚。”
李献文闻言,泪洒当场,伏地向北而拜,“永昌皇帝坏了大明的江山,可他的后人,也为了汉家朝廷,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我本想建庙祭拜,但就怕被认为是淫祀。
今有天南王者,愿意为他们建庙,李氏的列祖列宗,十三家,忠贞营的先辈们,终可以得血食,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庙,特别是这种带有家庙性质的,在古代地位、传承不够的话,一般是不能建的。
就是祠堂,也不是你自己宣布开一支一宗,就可以搞一个的。
这玩意建起来,得不到一定承认,就会变成野祭淫祀,叫做不合礼制,不但不能增光反而是一种出丑。
所以李献文怕亵渎祖先,心里存着想法却只敢弄几个神主牌位,绝不敢开庙。
而在这南洋,有资格的并不多,也就郑信成了暹罗王后可以,只是以他的国学水平,可能想不到这点。
莫子布原本有点不够格,但他杀进阿瓦,处死白象王,为咒水之难的南明君臣报仇雪恨,洗刷耻辱之后,就有资格了。
这也是莫子布到处寻找李晋王,靳统武等人遗物的重要原因,建宗庙供奉忠臣义士,实际上就跟建太庙没什么分别了。
通过这套手续,很容易让人在心里上把莫子布的这個河仙政权与南明,李晋王等重要法理产生联系。
给人一种南明事业,特别是李晋王的未竟之业,转移到了河仙的意味。
是以,李献文大哭之后,反而站起身来劝莫子布。
“我知龙头是我祖上那等绝不可能屈服东虏的好男儿,但此事太过重大,这是在跟满清争夺道统,暂时绝不宜公开。
就算要祭祀,至少也要等我们打下顺化之后再说,之前,还是在河仙屏山上,建一小庙,祭拜一下吧。”
莫子布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实有道理。
他在南洋以明之遗民,明朝忠臣自居,满清应该不会理会,说不得乾隆这样的精神分裂者,还会在心里赞赏莫子布是忠臣。
可是,要是这个庙立起来,就如同李献文说的那样,那就是在跟满清抢法理,表示河仙愿意承接南明道统,承接李晋王的志向了。
满清,一定会把河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乾隆也一定能敏锐的洞察到这个倾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唉!”莫子布叹息一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李献文眼睛一亮,“周易曰:汤武革命,顺天而应乎人。
东虏窃据中土一百二十余年矣,已过蒙元天数,有悖天道,正该英雄起来驱逐鞑虏,变革天命。”
说到这,李献文悚然一惊,只觉得头皮一阵阵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莫子布。
我这老造反头子的子孙,嘴里反清复明喊的震天响,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你这生在南洋,长在南洋,连大6都没回去过的家伙,平日里不声不响,结果竟然是想学洪武大帝。
莫子布打了个哈哈,娘的,这后世的有些话,还是不要拿出来挂在嘴边为好,能让自己都非常熟悉的,一定是有深意的。
“天道无常,岂能揣度。未来如何,谁人能料?”
李献文点了点头,看莫子布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但没很明智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很快说起了另一件事。
“臣,得了大王教令后,一直在思考,此次攻破阿瓦,洗咒水之耻,虽多赖大王英明神武,但将士用命也是功劳颇大。
自古当兵吃皇粮,多是为了银钱,私藏战利品固然可恨,但正直将士奋勇拼杀后,不宜用法太过严峻。
若使兵将觉得大王不近人情、待遇苛刻,反倒不妙。
臣觉得,如果能在执法之前,通告全军,限令一日上交私藏金银,期限过后,如果再搜出二十两银以上者,以军法从事,似乎更能使兵将心服口服。”
李献文思想经历了再一次的转变之后,也开始口称莫子布为大王了。
莫子布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仍然有些疑虑,“姐夫说的这些,我未尝没有考虑过。
但你我立身之本,实只有河仙与义从两团精兵,若是此时放纵他们,军纪倒在其次,兵将们若是人人存银数百两,日后还能有战心吗?”
李献文哈哈大笑,原来莫子布是担心这个。
自从结识莫子布后,李献文就觉得这位大舅子义弟算无遗策,目光长远,非常人也,但没想到,也有想不明白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