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老爷,姚宜闻出妻的事李大太太也有所耳闻,更何况这次求助于沈家,沈家就是姚宜闻出妻的娘家,这个姚七小姐,就是出妻所生的长女。
姚宜闻在京为官,为何长女会养在泰州?
姚宜闻出妻之后娶的是张翰林家的女儿,总不能是嫌弃长女是商贾之妻所生,就扔在族里不闻不问?
姚家老太爷虽然没能在科举上成名,用老爷的话说姚家也算是有几分书香门第之风,尤其是姚老太爷仁义周到,在泰州素有名声,泰州县里的童生都会来姚家拜见,姚家总不能是这样的心肠,连亲生孙女都这般对待。
李大太太本来心里烦乱,现在更是想不明白,她现在心里最想知道的是,姚七小姐会不会治她的病?
姚老太太还未说话,李大太太忍不住开口,“是七小姐告诉沈四太太要带我来亭子里治病?七小姐会治我的病?”
李大太太紧紧地看着婉宁。
婉宁向李大太太点点头,“我会治。”她让舅母做的事其实是心理疾病的一个诊断过程,如果不是心理疾病,这样心里暗示的方法就不会奏效,李大太太也不会觉得舒适,见到神情微有些混乱的李大太太,她就更证实了心中所想。
所以,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治。”
我会治。
就这三个字,李大太太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心里一阵欣喜。
就这三个字,她等了多长时间,她做梦都想找到一个会治她病的人,满怀期望地找到那些名声在外的御医和郎中,他们诊了脉之后却都是推三阻四,药一副副的吃,病还是像从前一样,越来越觉得没有盼头。
让她觉得她的命已经到了尽头,随时随地都会咽气。
现在终于有人肯说这三个字。
婉宁坐下来直视李大太太,“大太太的病不是一日两日,需要慢慢休养,但是这病能治好。”
李大太太坐起身子,“那要怎么治?七小姐可有方子?”
婉宁摇摇头,“大太太已经吃了太多的药,我治病的法子不需要开药方,大太太只需要每日见我一个时辰。”
李大太太惊诧地睁大眼睛,“就这样?”
婉宁笑,“就这样,”说着婉宁看向旁边的沙漏,“大太太,您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三刻,平日里您可能这样?”分散注意力就能减少病患对不愉快经历的回想,这里的环境也能勾起李大太太从前愉快的记忆,让病患处于一个放松状态,就是心理治疗的第一步。
第二步。
婉宁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来,轻轻一拨将桌子上的茶碗拨落在地。
清脆的碎瓷声顿时传来。
李大太太惊颤着站起身,连同寿氏也吓了一跳,老太太的眼皮一跳,姜氏已经忍不住又捂住了嘴。
“婉宁,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太太恢复常态,声音微微扬起带了些许严厉。
婉宁上前走几步,压低声音,“大太太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害怕。”
李大太太脸色铁青,不知怎么的在姚七小姐的目光下,她觉得什么都可以说,李大太太嘴唇嗡动着,被配的那些日子,是她和老爷一起熬过来的,忍饥挨饿,做粗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配的犯人可以随随便便就死了,只要到了晚上所有人都会战战兢兢地缩在屋子里,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哪里会有什么声响,第二天就是条人命,“那边时常有盗匪杀人,有天晚上他们抢了和我们相邻家的东西,还杀了人,然后将整间屋子都烧了,老爷将我藏在桌子下……要不是官兵赶来,我们就……和他们一样。”就是从那开始,她害怕黑,然后是声音。
这就是了解病情。
只有了解病情才能进一步诊治。
婉宁轻声道:“大太太没有病,只是吓坏了,任何人经过了那些事都会害怕。大太太若是信我,从明日开始,让家中来车接我过去。”
李大太太嘴唇哆嗦了两下,脱力地靠在身边的下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