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流水从水龙头留下,冲洗着一双白细的手。
傅泉怡盯着水流,双手却动也不动。
一月的自来水带着冬日的冰冷,冲一会儿便会感到冻手。但是傅泉怡好像感受不到。
“傅医生,主任一会儿让你过去找她”,同事经过傅泉怡的身边,傅泉怡却跟没听到一样。
“傅医生”,同事拍了傅泉怡一下。
“啊”,她猛地回神,“哦,我知道了”。
傅泉怡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双手开始呼呼地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双手通过摆动增加空气流动,形成风,风再吹干水渍。
胸前的白大褂上别着她的名字和职称。
傅泉怡,主治医师。
傅泉怡是省医院影像科的一名主治医师。
刚刚三十岁,刚刚拿下中级职称。对于一名医生来说,这实在是优秀。
但对傅泉怡来说,这个中级职称还可以来得再早两年。
为什么两年前没拿呢?
两年前,她生了老二,一个儿子。
儿子,带把的。
儿子降生的同时也卸下了所用人心头的石块,她的丈夫、她的公婆、她的父母,还有她自己。
傅泉怡至今还能回忆起生下儿子时的那种解脱感,释放感,和一丝压在心底难以言说的骄傲感。做月子时,躺在床上,她明白了什么叫母以子贵。看着婆婆的殷勤,公公的笑容,以及她那不常出现父母的频频露面,她想,宫里的妃子生了儿子之后就是这样吧。终于生了儿子,她现在就是去死,也死得轻松,心无挂碍。或者,死的了无牵挂,亦没人牵挂。
就像生了老大女儿之后交给丈夫和婆家带,生了儿子后,她也交给他们带。她的任务完成了,而且是额的满分完成了。
项家只想要男孩传宗接代,她傅泉怡不仅给项家生了儿子,还附带生了一个女儿,三代单传的老项家到了这代可是儿女双全。
三个月产假后傅泉怡就上班了。看片子,写论文,参加各种学术会议,她一点不像已婚已育且生了俩个孩子的女性,她一心投进的是工作的怀抱。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
下了班的傅泉怡在省医院北门的工作人员专用出入口,看到了阻挡。
山一样的阻挡。
山一样的男人身穿短短的飞行夹克服,宽松的运动裤。虽然不知他等了多久,但反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傅泉怡,男人像感不到冷一样。
“下班啦?”
“嗯”,声音从傅泉怡的大围巾下出,像是回应又不像。你怎么来接我了?傅泉怡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傅泉怡跟在男人身后,一点风都感不到,从男人的前面看去,连后面的傅泉怡也看不到。
男人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傅泉怡坐好,他关上车门,转身进了驾驶室。
“今天是腊八,爸妈让我们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