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比划的时候,听赵羡问道:“什么叫五毒蛊?”
姒幽眼神不动,拿刻刀的手很稳,口中答道:“蜈蚣,蝎子,蟾蜍,蛇与蜘蛛,一共为五毒。”
赵羡若有所思地道:“人是如何操控蛊虫的?”
锋锐的刻刀沿着皮肤轻轻游移,带出一道赤红的线,姒幽道:“以血养蛊,巫族人各有不外传的秘法,养得久了,蛊虫自然就听话,有厉害的养蛊高手,甚至能与蛊虫互有感应。”
赵羡听罢,忽然回身抓住了姒幽的手,望着她道:“互有感应?”
姒幽见他眼神疑惑,便嗯了一声,然后静静望着他,紧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赵羡心底升起,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热了起来。
姒幽道:“你身上有我之前种下的金蚕蛊,它是药蛊的一种,于人无大害处,能解毒。”
她顿了顿,道:“当然,若是想要你死,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赵羡没说话,姒幽略微歪了歪头,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怕了?”
赵羡却道:“这个蛊你先别取出来了。”
姒幽一呆,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赵羡取下她手中的刻刀,道:“姚樰在我身上下的这个蛊,先不要取。”
姒幽这回听清楚了,微感迷惑,问道:“为什么?你不怕死么?”
赵羡笑了,道:“自然是怕的,不过我说过,要帮你的。”
姒幽收起刻刀,眼里带着不解,道:“什么意思?”
赵羡微微一笑,眼角弯起,温润如玉,叫人见了便觉得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他道:“日后你便知道了。”
姒幽还是不明白,望着男人将衣袍穿上,站起身,天光自他身后照过来,有些刺目,姒幽不得不仰起头,微微眯起眼来,她忽然觉这个男人身量很高,站在她面前,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撑起来了一样。
竟让人生出一种别样的安心感。
……
第二日,姒幽去祭司堂时,赵羡仍旧是跟着,这一回,才到门口,便碰见了姚樰走来。
她热络地与姒幽打招呼,姒幽不冷不热地颔,算是回礼,姚樰也不恼,轻轻笑着,看起来脾气好得很。
只是在姒幽率先进祭司堂之后,她回过头来,别有意味地望了赵羡一眼,眼底的深意分外明显,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仿佛笃定了赵羡会去找她。
赵羡只是垂着眼,并不回应,姚樰只得施施然入了祭司堂的大门。
此后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看似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唯有一样,赵羡体内的蛊虫开始渐渐放肆起来。
姒幽望着男人的后腰处,那是蛊虫所在的位置,原本的淡青色痕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暗红色的斑点,像是一块胎记,又像是堆积在皮肤下的淤血。
这淤血原本只有针眼大小,现如今已长成指甲盖大小了,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蔓延趋势。
姒幽告诉赵羡,这是蛊虫开始准备进食了。
大多数蛊虫并不是直接开始进食的,因为那样会很痛,立即就会引起被下蛊人的注意,所以蛊虫会先用毒液把自身四周的皮肉麻痹,等被下蛊人对这一块肉彻底没有感觉了,它才开始进食,一点一点,慢慢地啃咬。
这种蛊虫十分阴毒,它被种下的位置一般都是人无法一眼看见的地方,比如背后,脖颈后,腋下,头部等等,蛊虫日复一日地啃噬,一点点往外扩张范围,时间一长,人早就被吃空了,这时候再现,即便是杀死蛊虫,人也已是药石无医了。
姒幽道:“姚氏一族最擅这种蛊虫,甚是阴毒,防不胜防。”
她说着,抬眸望着赵羡,问道:“你真的不解么?等晚了,就来不及了。”
赵羡却若有所思道:“你们巫族,每个人养蛊的手法都是不一样的么?”
“自然,”姒幽道:“养蛊之法都是独门秘方,不可外传的。”
赵羡将衣袍穿上,道:“还不到时候。”
姒幽不解,他却笑笑,道:“不必着急。”
姒幽倒是不着急,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恐怕是未曾领教过蛊虫的真正威力,十分的不知天高地厚。
她心里有些愁,到底要不要保下这人的小命?
没等姒幽琢磨明白,时间一晃就进入了八月,雨季过去了,天气就像是揭过了一页似的,瞬间便好了起来,日日都是大晴天,温度也炎热起来。
姒幽还是去祭司堂,老祭司鲜少露面了,每次出现时,姒幽都会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暮气,就像是黄昏时候的落日,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前还觉得像蚊子嗡鸣,现在她连说话都断断续续了。
姒幽知道,老祭司快要死了。
巫族每一个养蛊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死。
因为蛊虫会有感应。
老祭司活了一百年,也是时候告别人世了,姒幽冷漠地想着,这可真是太便宜她了。
离开祭司堂的时候,姚樰照例与姒幽道别,姒幽眼眸不动,只微微颔,正在这时,旁边的赵羡突然抬起头来,与姚樰对视了一眼。
姚樰的那颗心登时猛然一跳,像是落了一拍似的,紧接着便有欣喜之意涌上来,她压住那喜意,冲赵羡盈盈一笑,眼波如水,媚态横生,这才袅袅娜娜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