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暖是在傍晚才听月荷说起这安王今日又来了,而且还在睿王府做了很多离谱的事情。晴暖的心又开始惴惴不安,她估摸着不多久风澜清又会来找她算账了吧。可找她清算什么呢?是清算她的不贞,还是清算她一直想和离的心思呢?恐怕安王来睿王府的消息,也是他故意叫人放进来的吧。否则就凭月荷这院门都不能迈出的人,又是如何得知远在前厅的消息呢?
晴暖幽幽地望着窗外那些经受了一整天阳光洗礼的叶片,只见那平整的叶面上反射出了油亮的光泽。她一直在思考,安王到底是如何认识她的?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他有了交集?记得婚第二日的认亲,她就觉着安王看向她的眼神太过于炽热。可在此之前,她的确从未在任何的宴会上遇见过他,那他又是如何识得自己的呢?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处那一朵开得正艳的芍药花,本就不清晰的思绪也随着白日最后一丝光亮的消逝而陷入了更深的混沌之中。
“小姐,在想什么呢?坐下休息一下吧,”月荷托着一盏蜡烛轻轻地走了进来,那跳动的火苗瞬间给漆黑的屋子带来了生机。
微弱的光亮照映在晴暖白皙的手背上,显现出了一种苍白的病态。晴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道火光。是了,那个人的脸上也有这种过于苍白的肤色,那是久病之人才会有的状态。渐渐地,记忆里那张惨白的脸庞和安王的病容慢慢地重合了起来,一件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往事终于浮出了水面。
原来,那次遇到的那个人,是他!
晴暖转眼望了望那烛台上已燃烧了半截儿的蜡烛,思绪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生机盎然的春天。那日,她照例在鹤仙楼偷偷地看了风澜清之后,正带着月荷慢悠悠地往回走着。突然,一个披头散的男子直直地向她冲了过来。正当她准备将他一掌击开时,她现了离她越来越近的那个人脸色苍白得可怕,就像是从未见过阳光似的。那满头的大汗随着他跑动的步伐像暴雨般的往下滴落,可即使这样,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血色。
她的祖母出生于杏林之家,闲暇之时她也爱翻翻医书,略懂得些皮毛。看着眼前这人,她断定此刻他的身体状况应是极为糟糕的。是什么让一个重病之人如此不堪的在大街上狂奔?又是什么让他毫不在意周围旁人的指点和笑话?在这世上,谁不是艰难的生、卑微的活。她生出了恻隐之心,在那人撞上她的前一刻及时收回了手,任他重重地把她撞倒在地。不过还好,虽然她的武艺算不上精湛,但要承受这毫无内力的一撞,也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后来,那人跌跌撞撞地被小厮给扶了起来,她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披散着头,满脸汗渍的男子。只见此人约莫比她大上几岁,生得极是好看,那斜长的丹凤眼硬是为虚弱的他增添了几分痞雅之气。可这副身子实在是过于单薄,仿佛这春日的微风都能把他给刮倒似的。她见他穿着的是一件用银箔丝装饰织造的紫色云锦外衣,遂料定此人身份定非泛泛之辈。要知道这云锦的织造工序相当繁琐,且产量稀少价格高昂,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够拥有的。晴暖不想与此人有过多的交集,没等他开口致谢,便带着月荷匆匆地离开了。
何曾想,那撞倒她的人居然是久病不治的安王。他不仅查到了她的身份,还对她产生了某些情愫。认亲当日他那灼热的目光,仿佛已经昭示了一切。
夜越来越深,仿若一只巨大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晴暖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那些看守着她的奴婢,一种无力感快地喷薄而出。事情还是变得越来越糟糕,也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