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特别满意。
十六年里每日弹的琴积蓄至今,总算得以宣泄,而且是以这一曲与他心头意韵相合的《陷阵》宣泄,真是好酣畅漓淋,让他心中的决与利与绝更决更利更绝。
缓和好内心这些汹涌的意,云素将平静目光望向人子,他的手已经在琴上放了很久,那也是双修长的手,手下的不是木琴,琴面像是玉做的,琴弦也不像普通的琴弦,从云素的角度看去,那弦竟然泛着水光,一层层在人子指下起伏如潮汐。
仰朝露说那琴叫碧海潮生。
输是毫不意外的事,他是第一次弹曲,而人子已经弹了无数次。
如人子所说,在这一点上,他吃了很多的亏,但这是人子需要考虑的,而非他要考虑的,因为要争的是他。
此时的云素,仅仅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听客坐在这里,他望着人子和他手下的琴,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觉。
《陷阵》和这檀木琴适合他,而这碧海潮生,还有这位高大的人子,可不正合那曲《风华》?
比起自己,眼前这位人仙大人,似乎更占尽老村长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
人子的手指开始动了。
他的袍子比手指先动,应该是风吹的,毕竟人子坐的位置更靠门一些。
然后是丝,最后他的手指才动。
第一音,就像风。
仰朝露就坐在他身旁,一个不会干扰到他的位置,她歪着头吹着微风,听着这弦音,开心的捂着嘴,无声笑了起来,他也弹的比她好了,不用说,是听了前一曲感悟的。
云素从中听到一些熟悉的意味,明白了一些,笑笑不理会单单听曲去,听着这微风般的前奏,还带着一些风吹不动的沉闷,比如他随风起的丝长袍,琴前却稳重如山的手指身躯。
这是真龙还在井中,好马未遇明主,风华尚未风华,确实让人恼火。
云素喜欢听擅长听,所以他在熟悉谱与琴之后闭着眼睛弹,而人子是睁着眼睛弹的,第一音刚从琴台传出,若微风吹遍朝霞宫时,人子正双眼炯炯有神的望向他呢,接着开怀一笑。
云素知道他在笑什么,也知道这就是下面的音律。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如他所弹,云素正是他要等的风云。
这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鱼得水。
风云已起。
他已成龙。
再如蛟龙入海。
一曲风华之后,胜负已定。
曲中他已成龙,何其尽情挥洒着自己的才能,何其璀璨风华。
但现在他还没有成龙,他好像痴迷的回味着,但眼睛里又无比清醒,还在看着云素,只因那风云还未吹来。
云素做完一个听客人该做的事,包括直白的赞美与鼓掌,随后平静的对仰朝露说起自己的事说道:“这陷阵曲我已记在心里,只怕是忘不掉了,日后有机会,还想再弹,不知仰小姐,是否会介意我弹给旁人听?”
仰朝露微笑着摇摇头,她当然不是什么吝啬之人,也没有什么求仙问道之心,喜欢的只有琴和人子。至于这些琴艺上的事,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哪里弹的不如云素,那和单纯的琴艺无关,只和心意有关,所以没有什么好请教的。
云素朝她作揖谢过,心安理得的将琴谱记下,一回头,才现天已经黑了。
他的目光望向宫外,慢慢的也走了出去,看相、下棋、写字、作画、弹琴之后,天的确该黑了,他是正午进的宫,算算时间,再过不久,那些从太灵回来的兵卒应该就到了,白绫也就应该到太灵了。
看着这位仙人出了朝露宫,仰朝露松了口气,用柔软的语气劝人子说道:“这好说歹说是位仙人,说不清脾气好是不好,你该让就让些余地,不然仙人生起气来,是福是祸可不好说。”
说完她又好奇的问道:“你赢了仙人多少?”
人子说道:“五次。”
仰朝露又惊讶又是崇拜,开心的笑着,眼里满是星星,头上的冠也叮叮当当的想着,又问道:“他呢?”
说到这里,人子甚至有些怀疑他并非仙人,但他的确是从外面来的,而且身上的确有一些仙人该有的东西,比如胜负似乎不挂于心的心境,回答说道:“他一次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