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憧憬,门猛地被推开,齐妈髻蓬乱,站在大门口气急败坏地喊道:“少爷,快去,店里出了事!”
孟谦一惊,立即起身扔了手里的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云朵怎样了?他顾不得齐妈,一个箭步从院子里冲出,朝饭庄跑去。
他心里乱的已经喘不过气来,不过是短短一段路,他似乎觉得跑了许久。
饭庄里面一地狼籍,杯盘尽碎。孟谦一眼看见屋角的云朵,终于换了一口气,还好,她没事。
她一头长都披散了下来,直垂腰际,几缕丝还挂在嘴角。满眼的怒气将一双眸子燃得雪亮,象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咄咄生辉。孟谦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凌厉的眼神,决然的气势,纤细如玉的手指里还握着一把刀。她没有看孟谦,似乎不知道他的到来,她只死死盯着对面的一个人。
那人从鬓角到下颌一道长长的血线,挂着血珠。他眼神凶狠,气息不匀,张牙舞爪地想要过来却投鼠忌器。
孟谦看了一眼那汉子,走过去扶住云朵,问道:“究竟是何事?”
那人一见孟谦,顿时气势又泼了几分:“你就是店主?好,死丫头居然花了老子的脸。真是找死!”
“他对我……”云朵将目光收回,看着孟谦只说了三个字,已经微微抖。孟谦血气上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回头冷冷看着那人,强忍住怒火:“你调戏良家女子,只花了脸恐怕太便宜了。”
“嗬,你婆娘凶悍,你倒是会护短啊,今日不拿出一百两银子,这事没完。”那人一脸横气,恨恨地说道。
孟谦挑起剑眉,冷冷看他一眼:“好,你等着。”他转身往后厨而去,云朵一把拉着他的袖子,急道:“这样的无赖,给他钱还不如喂狗呢。”
那人一听云朵的话,又想扑过来,但畏惧云朵手里的刀,只在她面前跳脚,未敢逼近。孟谦进了后厨,又出来。他从云朵手里拿过刀,走到那人面前。
那人见孟谦神色平和,以为好欺,正后悔要的少了。只见孟谦手起刀落,一个桌角剁了下来。这一把剁骨的刀果然是利!
孟谦将一两银子放在缺了一角的桌上,盯着那人慢悠悠地说道:“官了私了,孟某奉陪。”
那人显然被唬住了,人不可貌相。一个弱柳娇花样的美人,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原来都是这样的煞星。他连那一两银子都未敢拿,急急地走了。出了店门,才敢放声大骂。边骂边跑。
云朵和孟谦对那骂声置若罔闻,互相看着,半晌终于笑出声来。
孟谦走过去,拢着她的头,笑:“貌美的也有泼妇啊。”
云朵笑着,不甘示弱:“土匪也颇为俊俏。”
孟谦忍着笑正色说道:“明日只怕就传出夫妻黑店的名声了。”
“正好,省得再有人来闹事。我才不怕担恶名呢,人人觉得我是母夜叉才好。”云朵仰起头俏皮一笑,勘勘如一朵蔷薇,柔中带刚。
“你这头怎么都散开了?莫非侠女都是这个样子?”
云朵将头挽在手里,说道:“我端菜来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我,我一急,手里也没有物件,就将簪子抽出来,划了他的脸。”
孟谦暗叹,果然是个烈性子,一句话都不屑说,动手!
“那怎么又去拿了刀呢?”
“小马闻声过来,被他打的一脸血,我一急就去拿了刀来,他见得不到便宜,便想讹些钱,赖着不走。”
孟谦听罢心里又内疚又后怕,她说起来轻巧,万一有个闪失,他如何承受。他顿时下了决定,以后再不让她抛头露面。
“你以后莫再来了。”
“我这泼辣的名声传出去,看谁敢欺负我。”云朵将头一挽用一根筷子别上,手叉在腰上,英姿爽爽。孟谦含笑看着,心里漾着欢喜。女子们巴不得搏个温柔贤良的好名声,而云朵却肯为他做个悍妇。他怎舍得,他知道她温柔起来,便是雪山也能化了的。他不喜欢那些大家小姐,温柔恭顺的外表,深浅难测的心思,他喜欢这样至情至性的女子,象一坛烈酒又象一潭清泉。
“人呢?”门口传来齐妈的声音,她身后还带着三个街坊。
孟谦忙转过身,回道:“被我打跑了。”
云朵在身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几个街坊莫名其妙,一脸的不信。
齐妈松了一口气:“可算是送走大神了。”
“什么大神,小鬼罢了。”云朵笑着说道。
几个街坊见事已消了,便告辞,孟谦连声道谢,送走他们。
齐妈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叹道:“你们两个倒真是合衬,柔起来么,一滩水似的,刚起来,也是一把大刀。”
云朵与孟谦相视而笑,被一个“合衬”说得喜滋滋的。
夜里回了雷公巷,孟谦正在灯下翻一本药书,云朵敲门进来,立在门口欲言又止。
孟谦抬头看她,现她头上还别着一支筷子,忍不住笑道:“果然一看就是开饭庄的。”
云朵笑着关了门,低头,又抬头,牵了牵嘴角方才说道:“母亲的银钗快断了。”孟谦这才现她手里一直攥着东西。云朵伸开手掌,银钗质软,经她那么用力的一划拉,细细的钗尾已经奄奄一息。
孟谦心里虽然惋惜,却也没有太难过,虽然是母亲的遗物,但人总比钗重要,况且,修一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