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让你伤心了?”
“没有。”云朵一愣,自己的伤感如此明显么?
“那你一脸的伤心又是为了什么?”鸿影轻轻的用手指拨了拨她的梢,有些怜惜。
“也许是感怀身世吧。姐姐可有什么亲人?”云朵只能转开话题。
“没有,我从小就被卖到庆乐坊了。”
“姐姐也是庆乐坊出来的?”
“从庆乐坊出来去铭王府,又从铭王府来到这里。”她明明在笑,却透着一股沧桑。
云朵看着她的笑容,默默无语。
她还在浅笑:“小舟随波,一个个渡头停靠,却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她云淡风轻的一声轻语,云朵已是酸楚难耐,扭头不忍再听,她说的是她,可又何尝不是说自己。
鸿影端起茶浅浅喝了几口,说道:“今年的茶比去年的味淡,想来是雨水太多。”
云朵也喝了几口,终于说出:“姐姐,我也是在庆乐坊待过的。”
“是吗,怪不得觉得你面善眼熟。”
“不过,后来被赶出来,因为我能吃,又不会笑。”
鸿影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有这样的理由。”
“姐姐不知道么,黄嬷嬷从不让晚上吃饭的,她日日把身轻如燕挂在嘴边。我晚上偷偷吃馒头,被她打了好几次。”云朵想起来小时候的日子,有些感慨,后来到了孟府,才知道什么是温暖。
“我并不是黄嬷嬷教的,听起来比你好过一些。”鸿影叹息,学舞的女子若不吃苦,那
有台上入人法眼的惊艳。
“姐姐来这里多久了?”
“有两年了。”
“陶公子,他对人怎样?”
“他自然是对人极好的,不象是主人,倒象是个仆人。”鸿影笑道。
“真的?”云朵大奇!
“是啊,姐妹们都好欺负他,其实也不是欺负,有时喜欢他又不能说出来,又或者说出来,他也装糊涂,就只能狠狠心欺负他,让他记住,让他注意,小女子的心思都是这样的,你说呢?”
“我们这般私下议论他,也算是欺负么?”云朵实在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不算,湘琴都是明目张胆地踩他的脚,容翘么,敢在他酒里下药。”
云朵羞怯又好奇地问道:“春药么?”
“泻药!”
渐入佳境
云朵顿时被泻药两个字逗得开颜欢笑起来。
“那,姐姐可欺负过他?”云朵俏皮一问,醉翁之意不言而喻。
鸿影也俏皮一笑:“我不喜欢他,自然也不欺负他。”
“那,姐姐想欺负谁?”
“那个人,我实是鞭长莫及。”鸿影眸光一紧,笑容有些僵。
云朵本想引她轻松,却不想点中她的心事,顿时有些萧然。
鸿影却潇洒一笑:“我知道他的心意,原先是不信我,后来是怕连累我。”
“妹妹的心上人又是谁?真的是林大人么?”
云朵看着窗外树影花间的如水月色,心思飘到孟谦的身上。鸿影的问话她不能说不是,又不愿意说是来骗她,只是低头笑了笑。
“我与妹妹很投缘,又住在一起,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鸿影以为她是害羞,便也不再问下去。
这样的夜晚,寂寞而又各怀心事的两个女子,心怀都象是打开了的扇贝,露出里面的珠光来。贝壳里的珠子甜蜜又痛苦。
陶井源将云朵的画像附在画册之上,眉开眼笑地合上。因为,林放秋差人来说,今日要来。
于是,他备好了一桌酒菜,在绿涛,叫来了云朵。他虽然不知道那一夜到底有没有生什么,不过他自信今日一看两人的神色,那是什么也瞒不过他的。
云朵看着绿涛下的水波,心里也是一波一波的涟漪不断。那夜他忽热忽冷的态度,似信非信的眼神,她到底有几分把握?水波随风起,心里更是纷乱不堪。
夕阳余辉尚不够夏日那般明媚,却染了水上一层金光,陶井源眯着眼看着林放秋从竹林中而来,近了,才觉他眉间有事。
陶井源看着他走上绿涛,迎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林放秋却是先看向云朵,她今日一身白衫,十分素净。背对夕阳,她不声不响的微笑,象一朵山间的百合,即便无人来嗅,也是暗香袭人。
陶井源随着他的目光暗笑,他也有今日这般看人的时候,深深的看,不是往常淡淡的扫上两眼。林放秋坐下来,方才说道:“明日是他的生日,要老大为他作画,蜡燃一半,便要绘好一副八仙贺寿图来,摆明了是要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陶井源有些失望,本以为他是为了她而来,却原来是心情不好,才来这里解忧。他叹了口气,道:“那是他的儿子,你操个什么心。”
林放秋揉揉眉心:“到底是我的学生,平时没一丝错处的孩子,怎忍心如此。”
“怎没有错处,投错了胎,若是从刘妃的肚子里生出来,那才叫一丝错处都无。”
林放秋看了一眼静静聆听的云朵,欲言又止。然后看了看陶井源。陶井源忙打住话题,说道:“来,来,千梦,给林大人斟酒。”他这才想起来,居然忘记观察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了。云朵起身立在林放秋的身侧,奉上一杯酒,纤纤十指被翡翠色的酒杯衬得如玉般通透。林放秋接过,眼光在她手指上流连片刻,却没抬头。陶井源冷眼旁观了几次,两人都是你来我垂,我去你扭头,竟没有眼神交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