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璐明白了,自己就这样成了个炮灰。
她本来有些逆来顺受的本事,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脾气烈了,可听了这个消息以后,也依然差点带上汽油桶,上楼把那几位在自己窝里斗得不可开交乃至殃及池鱼的老家伙烧成糊家雀。
叶子璐每天上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知道这件事的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当然这里头没有她的错,人们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小丑,可怜。
可怜人么,当然也总有一些可笑的。
最可气的是,老板似乎为了补偿她,月工资多给她打了二百块钱。
叶子璐差点被他气笑了——那可是二百块钱哪,哎哟妈耶,多大的数目啊,简直是在剜老板的心头肉嘛,可真是要吓死她了。
一个礼拜,她上火上得嘴里长了溃疡,烂得喝口水都疼,右半边脸上一直没长出来的一颗智齿也趁机作乱,叶子璐连嘴都快张不开了,天天喝粥,喝得脸上粉底也遮不住她的菜色。
她决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叫这家破烂公司滚蛋——她要炒了老板。
外放的时候,叶子璐曾经被三四个猎头打电话找过,当时叶子璐干得好好的,所以都给婉拒了,人家又是留电话又是留邮箱,好声好语地求着她有空一定要考虑考虑他们提供的职位,简直把她捧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当代人,大家都排着队地等着和她合作。
叶子璐此时依然是没什么压力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力在那里摆着,这边乌烟瘴气不是好地方,其他的公司还会抢着要她的。
在决定好辞职的那一天开始,就在自己的电脑里拟好了辞职信,然后开始“屈尊降贵”地去找这些猎头。
猎头公司的人态度一如既往地好,虽然听话音不像记得她的模样,但还是热情地询问了她的意向和本人情况。
当对方听见她现在的职位为“专员”的时候,电话那头立刻沉默了。
叶子璐当时觉得,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两秒钟让她无限尴尬、无限心冷的沉默,然后电话那头传来职业化的温柔嗓音,用一种仿佛充满歉意的口气跟她说:“是这样,叶小姐,我们是有些资源的,但是一时可能难以和您的条件匹配,需要一段时间帮您找找看,我们以后再联系好么?”
人家这样说了,没什么不明白的,叶子璐知道,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她浑浑噩噩地挂了电话,耳边依然回荡着猎头那声貌似真挚的“期待以后能和您合作”,感觉自己像个困兽一样,走投无路了。
墙倒众人推,这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潜规则。
叶子璐觉得自己挺过来了,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可原来“哗啦”一声,这城墙原来是沙子堆的,被涨潮的小浪花一推,就变成了一摊随波逐流的废墟,转眼灰飞烟灭。
第42章死循环
叶子璐憋得鼓鼓的一腔辞职气,此时就像一个气球,被细小的针一戳,一下就漏干净了。她只能在那家出尔反尔的破公司屈就下去——没办法,她不想失业,失了业的人没有生活来源是一方面,找工作的时候也底气不足。
她自以为经历了一场大彻大悟,脱胎换骨打算渡劫成仙,结果没想到一睁眼,原来是一场春秋大梦。
叶子璐说不清楚,现在这种生活状态,和她两年前有什么区别。
随之而来的,她那些雄心壮志,都像是被卷进了涨水的大潮里,一声不响地就不见了。甚至有一天早晨,她早晨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的时候,现了眼角一点不知是睡觉压出来、还是因为换季干出来的皱纹。
她对着镜子,看着没梳没洗、蓬头垢面的自己,惊恐地现,自己还是成了这样一个毫无建树的小人物。
这一年叶子璐二十六岁半,其实已经是过了年,只是还没到她生日,她不肯承认自己已经二十七岁了。
有一个贴在书店门口的图书宣传海报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如果将人出声到死亡的时间比作一天的24小时,那么24岁的年轻人相当于早上七天十二分,即将出门的时刻,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也不过下午一点钟而已。”【注】这样算起来,二十七岁,也就只有八点多,说不定还没有走出地铁站,正在咣咣当当的声音里点着头打瞌睡,还有大把的未来和青春。
然而对于叶子璐来说,不是这样的。
对于每一个,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质量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下降、第一次在自己眼角现了褶皱的蛛丝马迹,还急切地对别人说自己只是需要“保湿”的人来说,都不是这样的。
因为可以放肆的青春已经在指缝间流走了,快得叫人连尾巴也抓不住,而随着年龄应有的积淀却还没有成形,手里空了,心里怎么能不空呢?
对于这个局面,叶子璐毫无办法,一开始,她当然不甘心,依然四处搜索着的工作,然而这一年就业市场不景气也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又或许是她欠了些运气,总而言之,在她万般努力了一个月过后,依然一无所获。
当叶子璐已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习惯了早晨起床查邮箱,就会看到夹杂在一些杂七杂八的广告中的拒信的时候,她终于不能再淡定了。
依然是努力了看不见回报,然而这一次却和她初到外地的时候那种摸不到门路的辛苦不同,她感到自己整个人的价值都被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