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媛在原地愣了一会，她本来特别担心别人现她的秘密，可当她真的确定祁连已经知道了的时候，惶恐过后，她居然感觉心宽了一点，她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祁连的存在让她有种自己不那么孤独的错觉。
江晓媛深吸了几口气，在经历了可怕的&1dquo;网吧生存”后，她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洗头妹身份，并且不用陈方舟招呼，就自行拿起扫帚，像一棵植物一样安安静静地站了一天，见哪个客人脚下的头碎屑多了，就上去帮忙扫一扫。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先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了。
江晓媛抹去被挥的染烫药水呛出来的眼泪，惊喜地现店里居然还有饮料机和爆米花机，有对比才有真相，跟那黑作坊一样的破网吧比，这里的环境简直像个天堂了。
&1dquo;不走后门还进不来。”江晓媛苦中作乐地想。
她现自己已经彻底接受了无法再回去的现实，后悔药也吃不下去，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到哪个庙念哪里的经，并且尽量不去回想自己那一枕huang粱梦一样的旧生活。
江晓媛其实不太相信自己能坚持到现在，能在这个时空活下去，她始终认为这是灯塔助理的力量和勇气在挥作用，一想到自己好歹还有那样一根&1dquo;金手指”加持，她就会多一点信心。
那可是靠小球运动打进国家队的人，不是开玩笑的。
就这样，江晓媛在美会所落下脚来，陈方舟果然很讲义气，会所每周一下午歇业一天，陈店长就利用短暂的假期，亲自指导起江晓媛该怎样洗头。
&1dquo;你上来不能一声不吭，直接就拿水冲，”陈方舟说，&1dquo;你得问客人水温怎么样，开头两句话你必须要记得说，一个是&1squo;您觉得水温怎么样’，还有一个是&1squo;您喜欢手劲大一点还是小一点’，记住了吗？”
江晓媛点了个头。
陈方舟就指着洗头台上当活体模特的另一个洗小妹说：&1dquo;你来跟她说一遍。”
江晓媛：&1dquo;&he11ip;&he11ip;”
模特当场就笑场了，江晓媛举着冲水喷头僵立原地，感觉这比小时候当众抹着红脸蛋朗诵诗歌还羞耻。
&1dquo;不要腼腆，”陈方舟指手画脚地说，&1dquo;要不要做生意？要不要赚钱？要，那就不能腼腆，你得&1squo;哦喷’一点&he11ip;&he11ip;你明白哦喷是什么意思吧？”
江晓媛差点让他喷一脸，只好蚊子一样地低声学了一句：&1dquo;您觉得水温怎&he11ip;&he11ip;”
&1dquo;不对不对，”陈方舟撑着他酸枣一样瘦长两头尖的身板，在旁边上蹿下跳，&1dquo;感qíng，你不能说得这么敷衍，你要记住，你是给活人服务的，不是gan殡相美容的，你得有激qíng，还要让客人感觉到你这种激qíng。”
江晓媛：&1dquo;&he11ip;&he11ip;”
陈方舟：&1dquo;小时候参加过故事主题班会吗？就是长征故事、革命故事的那种——主持人那句话怎么说的还记得吧？一般是&1squo;啊，祖国’对不对？就要把握住那种劲儿，我来给你演示一遍。”
他说着，挺了挺胸，整个人往上拔高了两公分，做出一副总统演讲的姿态，抑扬顿挫地开了口：&1dquo;啊，祖国！我给您洗头！啊，祖国！您觉得水温合不合适！啊，祖国！您喜欢我手劲大一点还是轻一点！”
模特乐不可支，脑袋&1dquo;咣当”一下撞到了搪瓷洗头池的池壁。
&1dquo;笑什么笑，”陈店长在模特后脑勺上甩了一巴掌，又转头教育江晓媛，&1dquo;我就是让你体会这种感qíng色彩，你要用爱祖国的热qíng去热爱顾客。”
江晓媛只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好好地热爱祖国了。
☆、第14章
当然，陈方舟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二百五，还是会点什么的。
他热qíng洋溢地将雷人的开场白阐述完以后，就尽职尽责地教了江晓媛好几个按摩手法，每一个手法对于江晓媛来说都是又熟悉又陌生，既似曾相识，又要从头学起。
&1dquo;你学东西挺快的。”陈老板说，&1dquo;回去要记得把指甲剪gan净，有的顾客头皮敏感，被指甲划了会长头屑，门口有几个塑料模特头你看见了吗，你每天没事就用那个练，一个礼拜以后把手法练熟，再在店里同事头上练，把每个人的脑袋都洗过一遍，他们全票通过了才能正式接客&he11ip;&he11ip;咳，我是说接待顾客。”
江晓媛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洗头小妹的上岗培训居然这么森严。
陈方舟瞥了她一眼：&1dquo;怎么了，奇怪啊？别家确实不这样，好多美店不重视洗头，来个小破孩没人教一教就让他们给客人洗——不过话说回来，那种小店十块二十块就能剪个头，我们这等级最低的实习技师修一个梢都八十起价，凭什么，总得有过人之处吧？”
江晓媛：&1dquo;哦，知道了。”
她现陈老板正色下来的时候真有那么点店长的意思，他眼角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细纹，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浮动，侧脸显得无比专注。
&1dquo;好好学吧小姑娘，”陈方舟说，&1dquo;你看我，当年初中没毕业，除了能忽悠，什么都不会，十五六岁就开始gan这个，这么多年没改过行，现在也人模狗样地混成店长了，我出国学习过，前一阵还买了房跟车，我成功不成功？”
江晓媛或许别的见识有限，唯有成功人士见过不少，对陈方舟这就以&1dquo;成功人士”自居，十分不以为然。
陈方舟：&1dquo;怎么，不服啊？”
他态度随和，江晓媛也忍不住放松了些，随口扯淡说：&1dquo;陈总，你给别人当店长不算什么，得打出自己的品牌才能拿得出手，再说了，买一套房算什么？你好歹得在市区有个&1squo;大平层’，郊区得有个温泉入户的别墅，度假区还得有个产权观景房，还得在国外搞个养马的庄园，这才能勉qiang算是有点产业。”
陈方舟一脸震惊地看着江晓媛：&1dquo;我的姥姥，我有眼不识泰山啊，姑娘，你看起来这么文静，居然也这么能chuī！真是同道中人！”
江晓媛一点也不想当他的同道中人，皮笑rou不笑地一呲牙：&1dquo;陈老板抬举了。”
&1dquo;你来试试吧。”陈方舟让出地方，擦了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江晓媛，&1dquo;对了，这是本店员工手册，我自己编的，你拿回家背熟，正式上岗前我要抽测。”
江晓媛还以为这是什么技术秘籍，翻开一看，震惊了。
只见其中大部分内容为一问一答，正常的问题，比如——&1dquo;等待时间过长，客人不满意如何处理”，或者&1dquo;客人对服务不满意，怎样化解矛盾”之类，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剩下大部分是&1dquo;客人要给你介绍对象怎么办”这种奇葩问题。
江晓媛：&1dquo;&he11ip;&he11ip;介绍对象是什么玩意？”
陈方舟认真地说：&1dquo;这个时常碰到的，咱们的顾客里有好多中老年妇女，你懂的，唔，上回就有个客人要给我介绍，第二天带来一个小姑娘，长得柴禾似的，一问三不知，就会看着你傻笑，后来才知道，是智力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