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二胡盒子改装的,可以直接背在背上,里面装的是个灯。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踩着箱子的边角爬上去,把盒子从最高处取下来。
盒子因为受潮,散着难闻的味道,盒上有可疑的动物粪便。两只扣锁也生了锈,但好在打开时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
里面装的是盏做工精致的锥底油灯,有些年头,配了只如意头的雕花挑杆提灯用,一看就知道是出门在外时用的东西。拿在手里即轻巧,又漂亮,很有些韵味。
汤母带着她上难民车离开的时候十分匆忙,但也没有忘记带上这个灯。
这是汤爸家的东西,以前她爷爷把这东西一直供在地下室的案几上。
汤豆先确认了一下里面还有没有灯油。然后关上盒子,塞到床下,然后又找了件深色外套,拿了包火柴揣在口袋里。
叶子坐在床沿,翘着腿全程看着,汤豆几乎能感觉到,从她红肿的眯缝眼里投来的视线温度有多低。她质问:&1dquo;你到底要干嘛?”但这次压低了声音。
汤豆没有理会。
但叶子意外地也没有威胁汤豆自己会告密什么的,只是不出声地盯着她。
晚上吃了饭,汤豆就回到房间躺着,汤母和王石安不知道在低声商议什么,大约到九点多汤母检查了一下门锁,就回房间睡了。现在也没什么娱乐,电费也贵,人们睡得都很早。
汤豆一直等到十二点,外面的路灯都熄灭了,才偷偷摸摸地爬起来,借着月光将二胡箱子拿出来,背在背上,临出门时,又揣上了桌上的水果刀。
第3章遭遇
虽然汤豆尽量轻手轻脚,却还是在开门时出了一些响动,但好在,没有惊醒谁。
楼道一片漆黑,就像是通向无底深渊,有一瞬间令她感到恐惧,但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声地鼓励自己。
只是黑暗而已。
摸索着一点点从楼梯上往下挪。原本只需要一两分钟就给跑到底的楼梯,她足足走了四五分钟才完。
下到一楼,眼前的一切在月光的照耀下亮堂起来。
整个居住区域都被笼罩在夜色下,像沉睡的怪物,但虽然路灯灭了,街道上却有许多在破铁皮桶中点起的篝火,篝火周围集满了笑闹着的青年。时不时听到黑暗中有人在叫,在跑,不知道是嬉戏还是真的打起来了,间隙穿插着狗吠。
汤豆绕开那些明亮的地方,顺着居民楼之间的空隙曲折地向外走。
虽然这里是熟悉的地方,但在黑暗中,一切都显得陌生,连路边微小的动静,都令她心惊。绕开很远,她却仍然很害怕自己被那些青年现,小心谨慎地快从一个阴影冲到另一个阴影中,就算别人看见,大概也以为只是个耗子或者狗。
只是在快要离开最后一个篝火堆的时候,她差点与在黑暗中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撞上。
他们不说话,在黑暗喘息出奇怪的声音,汤豆紧张地停下来,但对方已经现她了&1dquo;有个小姑娘”
其中有个人边提裤子边慌张地跑出去了。
&1dquo;什么小姑娘?”最近的那个篝火堆的人被惊动,好奇地向这边过来,就像终于现了鲜玩意。
汤豆扭头以最快的度向着居住区域的边沿狂奔起来。
有人在后面吹口哨,他们大声笑着相互喊话,从后面追上来。年轻男孩们的步子又大又重。
汤豆不知道他们追上自己会干什么,少女对这世界的险恶并不太了解,觉得自己也许会被打一顿。她在此时,感到被追逐的恐惧。
平常在跑步时,她总想像自己是一只小鹿,萧条陈旧的居住区是繁茂的森林,这令她感到舒适,
但现在一切都散着恐怖的气息,不论是眼前明明暗暗的一切,还是身后的追兵。连着路边的叶阴都显得居心叵测。
风在她耳边呼啸,她听着自己巨响的心跳与喘息,努力地分辨前面是什么方向。
要是什么都不带她能跑得更快,但二胡盒子是个负累。一直到她跑到居住区域的边沿,还是没有把那些人甩掉,反而在路上引来了更多游荡的年轻人。
这简直变成了一场狂欢,许多人都加入到这场莫明其妙的追逐中来。他们甚至在后面大声地讨论,所有人要轮流请那个抓到汤豆的人喝一个月的大酒。
这已经不是一场恶作剧似的追逐,而是一场围猎。
跑出了居住区域的中心之后,景色越来越荒芜,到处都是灾难后废弃的建筑,许多地方都有被烈火焚烧的痕迹——当时中央政府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所有的城市进行消毒,许多居住区域在建立之前都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
平常谁也不会到这儿来,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汤豆在这些废墟中狂奔,根本不敢回头去确认身后还有多少人。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跑!
跑!
但夜雾越来越浓,她无法再靠地平线上工厂的灯光来分辨方向。
最终她停在一条废弃的马路上,到处都是青年们的呼叫声,好在雾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努力压抑下自己的喘息,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一声不吭地小心避开那些有声响传来的区域绕着走。
有一次她几乎与一个青年撞在一起,对方身上的浓重的酒臭味,但显然他虽然有力,却并不如汤豆灵巧,在雾中短暂的追逐之后,就丢失了目标。他在雾中大笑,似乎觉得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