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重则不威,代天子以牧群氓——光文县令林大人驾到!”
三人放下碗筷,踏出店门,只见四名衙役举着“肃静”、“回避”木牌,踏入院中。
在田家老店院里乘凉歇息的百姓们逃避不及,只得跪下迎接。
随后,护卫的兵丁,鸣锣的更夫,各式仆役鱼贯而入。
最后是四名差役,抬着轿子进入院中。
轿子落地,没等管家跑过来撩开轿帘,矮胖的光文县令,便先跳出轿子,跑到院外殷勤地道:
“钱公子、钱姑娘,诸位江淮侠士,请,里边请。”
林县令动作熟练,招呼热心,要不是一身官服礼帽,众人几乎要把他错当成田家老店新聘的伙计。
大家虽然知道,他招呼的所谓“钱公子”,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但父母官如此丑态,仍不免让人心生鄙夷。
“林大人太客气了,钱某远道而来,得蒙县公盛情接待,真让人感叹天子脚下大邦风范,县公请。”
“公子请。”
二人互相谦让着,并肩迈入院门。
只见那钱公子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一袭儒衫,腰悬宝剑。
一身服饰乍看并不稀奇,但细究起来,全都是蜀锦湖丝,蓝玉桑剑。
即使在贵族如云、富豪如雨的雒京,也称得上豪奢不凡。
跟在他身后的钱姑娘,则是一身行走江湖的淡绿色裙袍,材料同样名贵。
只是头戴纱幕斗笠,看不清相貌。
然而身材高挑,曲线玲珑。
想必也是一位美人。
她腰间同样悬着扶桑宝剑,和钱公子那把应是一对。
二人身后,是四名江湖人打扮的男女,各个筋肉虬结,双目如电,显然是身手不凡之辈。
拓跋五郎惊呼一声,连忙低声道:“韩大哥,他们就是托我租房的江淮人。”
韩锋心中一紧,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啊!
他微微点头,面色不变。
林县令领着钱家人来到院中,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问道:
“哪个是安乐坊的尸匠?”
韩锋向前一步拱手道:“安乐坊尸匠韩锋,正是在下。”
“大胆!”
县令管家跳出来怪叫道,“小小的贱民见到老爷,还不下跪?”
林县令故作大方地一摆手:“算啦,无须多礼。这位是江淮来的钱公子,钱家乃是我大乾朝鼎鼎有名的高门望族,他想来看一看逆犯沈东阳的尸身,你快去准备。”
韩锋笑道:“县令有命,在下自当遵从。但大乾律令规定,五逆之犯,非礼部亲令,不得使其亲朋家属观尸、动尸、收尸、埋尸。还请县令赐下礼部公文,我马上就带钱公子过去探看。”
“这……”
林县令顿时噎住。
他为了巴结钱家,主动请缨带路,哪里有什么礼部公文?
谁又能想到,韩锋一个小小的尸匠,竟敢违抗他的命令?
林县令一时无话,立即向管家一瞥眼。
那管家当即眉毛一竖,阴恻恻地笑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挺忠于王命。好!好!好!是个人才。正好最近城东黑顶山煤矿闹鬼,老爷——”
管家向林县令一鞠躬,“奴才以为,就升这位老实可靠的小哥,去黑顶山煤矿当工头,您看如何?”
煤矿中做苦力,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活计。
奴籍当工头,说起来好听,其实是夹在中间受气,寿命比普通工人还短。
更何况众人皆知,那黑顶山确实闹鬼。
管家如此言语,分明是逼韩锋去死。
院子里的百姓们,和韩锋做了大半年的邻居,深知他善良热心,是个顶好的好人。
见这官府走狗不给好人活路,无不咬牙愤恨,但畏惧权势,无人敢作声。
只有院子角落里,一个老头小声嘀咕:“韩小哥遵从的是朝廷法度。你们自己定的规矩,自己都不愿意守?这大乾朝的老百姓,还有什么盼头。唉……”
声音虽小,那管家耳朵却尖:“大胆!妄议朝廷就是重罪,来人呐!”
“在!”两个衙役跨步而出。
“给我狠狠的掌嘴!”
“是!”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拨开众人,就要去拽那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