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卢娇插科打诨,中定镖局好像一夜之间就安静下来。
胭虎也瞬间丧失活力,每日只是按时吃饭、练武,也不大说话了,再闲着就去墙角蹲着,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眼神涣散的想这些什么。
徐峰逗了几回都不管用,暗地里问赵恒,赵恒却瞅了他一眼,“我素日里只当你是个明白人,再没比你更清楚的了,怎的如今反而糊涂了”
徐峰就叫屈,“我前些日子刚押镖回来,凳子都没坐热乎呢,谁知道你们在家都闹腾什么”
赵恒轻笑一声,“你自己算算,家里少了谁”
徐峰本就长于此道,最是个人精,之前猜不到也不过是因为信息缺失,如今被赵恒一提醒,眼睛都亮了,“呦,小东西开窍了”
见赵恒没否认,徐峰就猛地一拍大腿,“我早就看出那俩有些个不寻常,整日打来打去也没个腻烦,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好说什么。”
赵恒笑着摇头。
徐峰又摸着下巴嘀咕了好些话,不知想到什么就贼笑着冲了出去。
情之一事本就无迹可寻,更兼胭虎这小子是情窦初开,外人再如何焦急也使不上多大的力气。胭脂倒是掏心挖肺的同他说了几日,可收效甚微,再者,卢娇也不在此处
胭虎这会儿自己都乱了。
他确实觉得自己对卢娇的感觉十分不同,比同伴更渴望亲近,却又不同于姐弟,然而一直以来,他都没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对方骤然将搁在中间的窗户纸戳破,胭虎在有些恍然的同时,却难免也生出了点迷茫和慌张
他不太懂得该如何面对这全然陌生的感情。
如果自己与四姐之间的关系不再简单,那么他该以何种心情对待
再一个,这果然就是男女之情么
因为迄今为止,他所近距离且深入接触过的女子,除了自家姐姐,就只有一个卢娇了
这么想的话,贸然将这不同于以往的情感简单粗暴的归结为男女之情,似乎又稍显仓促了。
思及此处,胭虎忍不住用力挠了挠头,苦恼的脸都皱成一团。
该说的都说了,胭脂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这臭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瞧瞧他愁的这样,自己看着都着急。
胭虎点了点头,强笑一声,“姐,你去忙吧,别老守着我了。”
为了他,胭脂也确实好几日没出门,且又跟胡九娘约好了见面的,实在不好继续耽搁。
“也罢,你自己琢磨,可千万别胡闹。”
虽说长姐如母吗,可自己终究不可能陪他一辈子,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自己也该尝试着放手,叫他自己整理整理了。
听胭虎再三保证了,胭脂这才匆匆出门,谁知去作坊等了半日胡九娘才来,且浓重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她双眼下头的乌青和面色的憔悴。
自打两人相识以来,胡九娘都是一副容光焕的模样,何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胭脂连忙搀扶她坐下,感到她掌心冰凉,满是滑腻的冷汗,又亲自倒茶,“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你也是,还硬撑着来做什么打丫头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外头已经暖和起来,许多性子急的百姓都脱了稍显厚重的春衫,尝试着穿着轻薄的夏裳了。照胡九娘这么急匆匆的走,难免出汗,可即便出汗,也该是热汗
心不在焉的胡九娘努力了几下,却笑不出来,好歹接了茶,手却不住的抖。
胭脂看她这样子着实反常,也不大像病了,略一思索,便将莲花和梅朵打出去,凑近了小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胡九娘猛地一抖,茶盏盖子都掉了,咔嚓一声在地上摔的粉碎。
这一声不光吓到了胭脂,也叫胡九娘回了神。
她的喉头滚动几下,似乎是在努力整合思绪,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来找我了。”
“谁”胭脂追问道。
胡九娘抖得越厉害,她无意识的搅着手中的丝帕,眨眼将这价值一两八钱的昂贵丝织品废了都一没有察觉,眼睛里慢慢沁出水色,涂的红艳艳的嘴唇哆哆嗦嗦,“郭赛,郭赛回来了,我看见他了。”
“郭赛”胭脂本能的吸了口凉气,同时脑海中迅浮现起一个本以为会就此消失的暴戾人影。
虽然知道胡九娘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说谎,可胭脂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问道“他怎么敢回来是不是你看错了”
郭赛早就被赵恒了江湖追杀令,惶惶如丧家之犬,按理说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孤身犯险,返回中定镖局所在的沂源府呢
“不会的是真的”胡九娘拼命摇头,一颗眼泪终于顺着面颊滑下来,她一把抓住胭脂的手,近乎崩溃的道,“他靠的那样近,呼吸都洒在我肌肤上,他碰我的脸,说,说要带我走说我逃不掉”
分明夜那样黑,可她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复杂的光芒,如同无边黑暗中走投无路的野兽那凶残又执拗的眼眸,只要被盯上了,便逃无可逃
她真的是吓坏了,脊背上再次出了一场白毛汗,两排牙齿咔嚓嚓碰的直响,两片娇艳的薄唇抖得如同风中摇摆的花瓣。
“别怕”胭脂反手抓住她的胳膊,佯装镇定的给她鼓劲儿,“青天白日的,你院子周围还有那么多巡街的衙役,回头打点一番,便是郭赛狗胆包天也不敢如何的。”
实际上,她也是有些怕的。过去的日子里,胭脂虽也跟着卢娇他们学了点傍身功夫,可也不过对付地痞流氓罢了,哪里敢跟郭赛那等高手较量呢想想便觉心里虚。
“你不懂,”胡九娘哽咽道,“他是个疯子,他那人是个疯子呀。”
郭赛此人生性偏执,一旦认准了的事便不许更改,非要按着自己的幻象进行下去。一旦旁人稍有偏差,他便要疑神疑鬼,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要同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