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怀笑了,“傻妮子,真听不明白还是假听不明白。”
宝馨和他目光对上,冯怀在高位几年,目光看似温和,对视起来则令人如芒在背,宝馨视线甫和他对上,便逼得垂下眼来。
宝馨尴尬低头,“是,我听明白了。”
冯怀在她肩上拍了拍,“好好保重,若是有甚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这话到别的太监身上,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响当当的承诺。叫人不信都不行。
“多谢哥哥。”宝馨顺着杆子往上爬,马上就把前头的冯字都给去掉了。
她自从这么一趟算是明白,要么自己给自己做靠山,要么自己到处找靠山。靠山这东西从来就没有人嫌弃多的,能拉一个是一个。
何况她欠冯怀的人情债可太多了,这钱债好清,人情债难还。到了她这地步的,破坛子破摔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曹如意走来,“冯爷爷,贵妃娘娘让你过去。”
冯怀眼底流露出瞬间的不耐和厌恶,他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那就走吧。”
宝馨站在那儿,目送冯怀和曹如意远去。她低下头,展开方才冯怀塞给她的帕子,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料子,那方帕子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半点重量。拎到阳光下头看,乖乖,不得了,阳光好像渡到了每一根丝线上,熠熠生辉。
这东西就不知道惠妃有没有。宝馨把帕子叠了叠塞进袖子里。
宴会过了好半日才完。
前头太监来叫,宝馨就立刻过去伺候,她是伺候朱承治的,惠妃用不着她来管。她等在一旁,见着惠妃满脸疲惫,后面的朱承治出来之后,脸上板着。
宝馨之前就想到这场宴会对惠妃母子来说会不愉快,所以跟在后面,从翊坤宫回承乾宫这么一路,她都没吱声。
回承乾宫之后,朱承治直接往紫檀罗汉床上一坐,“传膳,我饿了。”
宝馨嗳了声,就打方英去准备。
“大殿下不是才从贵妃娘娘那里回来,怎么又饿了?”宝馨说着蹲身下来,给他脱脚上的靴子。
朱承治整个人几乎都趴在软枕上,他目光阴鸷“齐娘娘给的东西,我哪里敢入口,就喝了点儿水。”
他说着想起宴会上那些妃嫔唯齐贵妃为尊的场景,连生母都坐在那里唯唯诺诺,愤怒的咬住唇。
宝馨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翊坤宫那里受气了。越小心,低头给他打理。
太监们抬来热水,给他洗了脚,换了干净的袜子。
一通忙完,方英提膳回来。罗汉床上叫太监摆了张桌子,几样碟子从膳盒里头端出来,送到朱承治面前。
朱承治在宴上没吃什么,就喝了一口水。喝那么一口水还只是润了润唇,没有喝到肚子里头去。
宝馨见着朱承治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吃了两三碗饭,碟子里头的菜都给吃个精光。
几个来的小太监目瞪口呆。主子们剩下来的菜,宫女和太监是要接着吃的。主子吃完了,他们就只能去吃大锅饭了。
宝馨瞧着,等朱承治吃完第三碗饭,马上笑道,“殿下用好了吧?”
再这么吃下去,她都担心朱承治会不会撑着。
朱承治放下双箸,叫太监过来收拾。他坐着那里一言不,脸上面无表情。
他这是在生闷气了。
方英见这架势,忍不住瞧宝馨,下巴朝着朱承治那里扬了扬。
宝馨还记着他上回的事呢,能搭理才怪了。
她当做没看见,规规矩矩站在那儿。
朱承治叫人把门窗都打开,外头的风猎猎灌入。过了好会,他叫其他太监宫女下去,留下宝馨。
宝馨知道他这是有话和她说,她走到朱承治面前,蹲身下来。
“殿下?”
朱承治看着她,眼睛眨了眨,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要是没有齐贵妃就好了。”
宝馨听这话就笑,“这后宫恐怕不止一个人和殿下这么想的。”宝馨想起坤宁宫,恐怕坤宁宫的王皇后,这会巴不得齐贵妃立刻暴毙。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殿下别瞧着别的娘娘多奉承贵妃娘娘,恐怕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
朱承治望她,宝馨冲他两条眉毛耸立。他瞧见那滑稽面相,忍不住噗的一下破功。
“能叫殿下一笑,奴婢真是有大功德了。”宝馨说着,笑嘻嘻贴过来,“这下,殿下心里好过多了?”
朱承治点点头,他展开手脚整个儿倒在罗汉床上。
“我不喜欢她。”
“殿下也不用喜欢她。”这会就两个人,没旁的人在。两人说话也很小声,就两人自己能听到,“贵妃娘娘能有这样的权势,全是因为皇爷,有劲儿就要往皇爷身上使。”
朱承治躺在那里,乌黑的眼睛盯着房顶,过了半晌,那双眼睛眨也不眨。
当夜,朱承治没让她守夜,而是叫方英几个太监伺候。
方英几个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摩拳擦掌,恨不得使出浑身上下的力气。宝馨知道他们等这刻已经很久了,朱承治又放话,哪怕有点不甘心,她还是回去睡觉去了。
第二日,宝馨照常去朱承治那里,朱承治才起来,虽然不用天不亮就去读书,但他还是有清晨背书的习惯。宝馨扶住他的手,就觉察到不对劲,接触到的那块肌肤,温度有些烫。